行昭对闵寄柔的话不置可否。
正午烈阳当空,曲终人散尽,小姑娘阿元抱着欣荣的大腿拿脸去直磨蹭,行昭进屋里去时,正好看见阿元像小犬一样眼睛眨巴眨巴地趴在欣荣腿上,小姑娘一见行昭过来,脚下一冲“呼”地一声就扑了过来抱住行昭的腰。
欣荣眉毛一竖,小阿元有些怵,躲在行昭身后边儿,声音拖得软软的。
“母亲要打阿元屁股。”
行昭摸摸小姑娘脑顶毛儿,伸手护住,面有愧疚:“…差点让阿元身涉险境,千算万算没算到阿元在那儿。若不是阿元机灵,没出声,我真是一点儿也不敢去想后果。”
欣荣招招手先让阿元过来,阿元抱着靠山不撒手,欣荣被幼女气得头皮都在跳,沉下声:“我数三声,你要是再不过来,我就让人拿jī毛掸子来了!”
哪个世家大族的小姑娘被jī毛掸子打过啊,欣荣遇事就拿jī毛掸子吓唬幼女,可从来没拿出来过…
一听jī毛掸子,小阿元把头埋到行昭腰间,扯开嗓门“哇”地就尖叫起来,边尖叫边哭边嚷嚷,“六表嫂救救阿元!六表嫂救命啊!”
明明很沉重的气氛,被这小丫头一打岔,行昭一个没忍住,噗地一下笑出来,把阿元护在自个儿怀里头,又真心实意给欣荣赔罪:“千怪万怪都怪我与老六…”
欣荣挥挥手,真是哭笑不得:“小丫头太淘,还敢跑到后院灌木丛去缩着,关你和老六什么事儿?又不是你们让她去的!小姑娘牵扯到这种丑事是不好,可我在,皇后娘娘在,你和老六在,谁敢说我们家阿元一句不好,也不怕闪了舌头!我是气她还能憋气儿呢,往后遇着这事儿就自个儿先跑了!别被再吓得哭哭啼啼的,反倒叫人笑话!”
行昭呼出一大口气儿。
她就怕是老六留的后手,若当真是,她真是不晓得该怎么和欣荣jiāo代!
还好不是!
在长公主府留了饭,又逗留了一会儿,六皇子派人来请。
套住了猎物自然是心qíng大好,欣荣拖着两个小辈妯娌打叶子牌,阿元到底受了惊,行昭有些愧疚,便每把都输,每把的牌面都不大,可加在一起看,输出去的总数还是蛮惊人的。
欣荣赢了牌自然乐呵呵的,一听来人通禀,“端王殿下说马车都已经备好了,来问王妃什么时候得空回去?”,顿时笑得乐不可支,笑眯眼睛看行昭,“还得王妃有了空档回去,端王才敢走?回去告诉你家王爷。王妃得玩得尽兴了再走。”
闵寄柔捂着嘴笑。
行昭直管低头看牌,只当什么也没听见。
又过了会儿,二皇子也来要人了,欣荣牌一推。赢了个大通吃,摊着手挨个儿收了银子,这才放了人。
行昭一掀马车车帘,这才发现六皇子已经盘腿坐在上面了,六皇子伸手去拉行昭,男人骨节分明的一双大手牵着女子的手,行昭这才觉得心落回到了实处。
明明只有一上午,行昭却觉得像打了一场硬仗,后背脑门全是汗。
“我已经让人带着那个丫鬟的亲眷往东南跑了,那丫鬟不敢跑只说‘还不如死了。好拿这条命去赎罪’。可见大义大忠大孝。很多时候都是一场悖论。”
马车颠簸。六皇子轻声开口,率先打破沉默。
待在六皇子身边,行昭才敢放任自己的qíng绪恣意生长。她…亲手把陈婼与周平宁送做一堆了?她简直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根本说不清楚这份qíng绪,觉得可笑也觉得可悲,陈婼的恨绝自私,周平宁破釜沉舟的报复,都在她的算计当中。
伎俩并不高明,可胜在她了解他们,因为了解她能够很清晰地知道事qíngbào露之后陈婼的反应,因为了解她照样能够想象得到在陈婼一bī再bī之后,周平宁的绝望。
而六皇子从来没有问起过她为什么这样了解。
六皇子语气淡淡的。还在说话:“…后院的事儿不出三刻就传到了前面来,陈显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召来小厮附耳叮嘱了几句,小厮颠儿颠儿地跑出了府,过后他也没有要求要进内院来,更没有要求要先行告辞,只给王驸马透了一句话,‘拙荆身子不太好,被不孝女这么一气怕是要厥过去,还劳烦王驸马先请了大夫来。’后来,果不其然,陈夫人晕…”
六皇子的话儿没接着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