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策_作者:董无渊(504)

2017-04-26 董无渊 宅斗文

  行昭听得有点儿发懵,这算什么事儿?江南是富庶之地,一年才上缴两百多万两税银?那剩下的钱呢?

  心里想着,行昭嘴上便问了出来。

  “剩下的钱?总督说是贴补赈灾和维护河道运通了,都能拿出账本来,我这些日子将十年来的账目明细一笔一笔地对,做的账大都做得很好,全落到了实处——买石头、拓宽河道的人工、买泥沙、办学堂、再与江南府外接洽…我却知道江南官场什么也没做,剩下的白花花的银子一层一层地过,再一层一层地剥,偌大一个官场活像一把筛子,这里漏点儿那里漏点儿就什么也不剩了。”

  六皇子举起茶盏,小抿了一口,说得很风轻云淡,可行昭眼神却落在了男人骨节分明,将茶盏握得紧紧的手上,再听六皇子后言。

  “朱门酒ròu臭,路有冻死骨。黎令清与我去cha手江南之事时,江南官场都有人敢背后耍黑手暗害,哪晓得做得过了,引起了朝廷的关注,京里派过去的官儿颓了一拨儿,原本同气连枝的江南本地官儿也连累了一批,江南官场老实了一两年,如今故态复萌,甚至较之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河堤修缮不利,则每至夏秋jiāo替之际,岸畔民众们的财务、房屋,甚至自身的xing命都会受到威胁。我抱着浮木,泡在河水里泡了三两天,眼前萧索苍凉之景带来的震撼,远远比身上浸在河水里的冰凉来得更猛烈。若当时我活不成了,是不是江南官场那如同朽木雕琢的浮梁画壁,终于可以被皇帝的怒火从根拔起了呢?”

  认真的人最美好,认真的男人更是。

  这是行昭头一次听见六皇子回首那段生死时光。

  行昭脑子里猛地闪过一丝念头,江南官场之事已成沉疴,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陡然进入六皇子的视线,引起了他的注意?是巧合还是人为?如是人为,意yù何为?

  “那几本账册…你是怎么翻到的?”

  行昭轻声问。

  六皇子面上一愣,蹙着眉头想了想,道:“是户部的一个小郎中翻出来的,我翻了两页觉出了不对劲,拿着账册去找黎令清,黎令清叹了口气儿没说要管也没说不管,只让我把账本放下来…”

  六皇子说到后头,话却慢慢地浅了下来。

  是不对劲,早不揭开晚不揭开。偏偏这个时候把江南陈年的账册送到他的眼前来…

  六皇子心一沉,来人是笃定他不会袖手旁观,而是选择继续查下去吧!

  六皇子与江南官场纯属新仇旧恨,险些命丧huáng泉之仇,再加上六皇子板正。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个xing。是想将老六与江南官场的矛盾越挑越深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自从那日从豫王府回来,行昭一直很蔫吧。连在六皇子跟前都绝口不提,闷在心里头,越闷就越像一块儿陈铁秤砣吊在心尖尖上,今儿个老六把事儿推到行昭跟前来谈,心里想着事儿,反倒没那么闷了。

  “黎令清倒是为你好。”

  黎令清让六皇子放下,虽其处理此事的态度已显懦弱和妥协,但是放私心里讲确实是为了六皇子好。

  行昭接着问老六,“你要继续cha手吗?”

  六皇子面无表qíng地默了片刻。再抬头时嘴角含了笑,“要。”

  行昭也展了颜,望着他笑。

  意料之中的决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既然手上握着账本。眼里看过疾苦,六皇子不可能袖手旁观的,板正又倔气得让人有点儿服气也有点为他辛苦。

  “江南每年都会发大水,老乡在河岸边的房子下头泡着的木材全都被泡发胀了,木头在水下一泡。泡得软绵又容易脆,可老乡们还是只能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头,因为苛捐杂税让他们没得地方换房子。城里的府邸却修得好极了,雕梁画壁,石狮貔貅的,完全是两个天地。”

  六皇子被勾起了倾诉**,说得有些惆怅。

  “一年不整修,老百姓就会多受一年的苦。既然有人把账本送到了我的手上来,如若我没动作,以那人的城府,怕是还留了后手。”六皇子算了算日子,“如今是仲chūn,再到仲夏,没剩多少日子了,顶多再等一年,顶多了。”

  这是直接把账算到陈显头上了。

  行昭却觉得陈显是不是一辈子文臣当惯了,想问题做事qíng绕来绕去,绕来绕去,反倒把自己绕进了山路十八弯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