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北燕皇帝出声打断苍寂的话,目光却是落在苍翟的脸上,他想看清他的表qíng,可是,当看清他表qíng之后,他的心中好似有一把刀子在转动着,剜着他的心。
平静,苍翟有的只是平静,或许,除了平静之外,剩下的只是讽刺。
是啊,即便是他当初做着一切,是为了苍翟着想,可是,当年的事qíng,对于一个八岁小孩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了,没有谁比他更知道昭阳和苍翟母子之间的感qíng至深,在这北燕皇宫,他们才是彼此对方的jīng神依赖。
事实上,他可以晚些将苍翟送出去,可以不必采取如此残忍的手段,可是,他终究是自私了。
在听到昭阳死讯的时候,他已经乱了方寸,他没有多少时间,或者说,他不远将太多的时间放在儿子的身上,所以,他便只能采取如此的手段。
他只陷在自己失去昭阳的痛苦之中,却忘却了,一个八岁的孩子,如何能在母亲死后,承受如此的对待。
苍翟恨他,是应该的,不是吗?在他的年少的心里,是他给了他重重的一刀,那伤口,怕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愈合。
北燕皇帝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以往健硕的他,此刻,却呈现出一种说不出的老态,深深地看了一眼怀中的小余儿,朝着安宁招了招手,示意安宁过去,安宁明了北燕皇帝的意思,走上前,从北燕皇帝的手上,将小余儿接过来。
“替朕好好照顾他(她)!”北燕皇帝柔声道。
安宁身体一怔,照顾她?还是照顾他?北燕皇帝是想让自己照顾苍翟吧!
这个失败的父亲,终究是愧对于苍翟的,可是,这世上,愧疚二字,太过虚无,纵然是愧疚又如何?北燕皇帝对苍翟的伤害,已经伴随了苍翟那么多年,饶是她也感同身受。
她有多爱苍翟,就有多怜惜苍翟所受的伤,从而也就有多痛恨北燕皇帝的残忍。
安宁敛眉,她自然会照顾苍翟,但是,此刻在北燕皇帝的面前,她却不想开口承诺他什么,也许,对于一个即将离世的老人,应该报以更多的宽容,但是安宁终究不是善男信女,也不屑做什么善男信女。
她是一个被仇恨折磨过的人,自然也知道心怀仇恨的痛苦,淡淡的敛眉,她能做的,就只是给苍翟支持,苍翟原谅便原谅,若是苍翟不原谅,那么,她也会陪着苍翟一起,不会原谅任何伤他之人!
安宁抱着女儿,回到苍翟的身旁,再次看向北燕皇帝之时,他的脸上太多的qíng绪jiāo织着,失望,绝望,痛苦,不甘,祈求……
“苍翟,朕求你……求你可好?”北燕皇帝无力的呢喃着,似乎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与努力。
他不用说明,对苍翟所求的是什么,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都明白,北燕皇帝依旧没有放弃想要和昭阳长公主合葬的念头,此刻,他的恳求显得那般卑微,哪有半分帝王的傲气?甚至连一个男人的傲气也都没了。
苍翟沉默的看着北燕皇帝,猛地,他的身体一怔,眼中神色变幻,不因为别的,他突然想起了前不久做的那个梦,那个有娘亲的梦。
那是预兆吗?娘亲是在告诉自己,她愿意跟北燕皇帝走,愿意让北燕皇帝跟她合葬?
这个信息,一时之间,让苍翟有些无法接受,耳边不断的回dàng着娘亲临死之时,所叫出的那个除了自己之外的称呼,苍翟的手下意识的紧握成拳,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
合葬?如果这是娘亲愿意的,那他该怎么办?
闭上眼,苍翟似乎不愿去面对这个问题,咬了咬牙,却是转身大步走出了大殿。
安宁看着苍翟的突然离开,方才,她不是没有察觉到苍翟的异常,眉心皱了皱,苍翟他怎么了?下意识的,安宁连招呼都没有和北燕皇帝打,便抱着小余儿,追着苍翟而去……
北燕皇帝看着这一家三口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当中,大殿里,只剩下北燕皇帝和无敌大将军苍寂这君臣二人,北燕皇帝心中一阵失落,整个人瘫软的靠在了椅子上,充满了无力感。
“皇上……”苍寂开口叫道,他从年轻的时候就跟随着北燕皇帝,可以说是见证过他的许多事qíng,从当年登基为帝,一直到现在,他从来都不曾见到过如今日这般卑微的皇上,也从来未曾见到过如今日这般绝望的皇上。
此刻,那个生杀予夺的帝王,好似根本就不存在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