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翎无法想象活活被烧死是怎样的一种酷刑,她自己死于地震之后的断水断粮。虽然也痛苦。但更多的是jīng神上的。而非ròu体。
就如同温水煮青蛙,死亡的焦灼是慢慢袭来的,最开始时还存有希望。
一直到最后那一刻,她耗尽生命最后的一丝体力时。她才清醒地了悟,噢,原来我要死了啊。
可熬到了那时,生死早已经不再重要,甚至,只有死去才是更好的解脱。
这个过程很痛苦,但如今细想来时,倒也并不怎么惊心动魄。
可轩后被活活烧死时,那种恐惧绝望和害怕。以及烈火灼身时的滚热和刺痛,该有多么qiáng烈?
更何况,当时轩后身边还有三岁的太子。
死过一次的人了,对死亡的惧怕也许并没有那样qiáng烈,可为母则qiáng。哪个当母亲的,能够坐视自己的孩子受苦受难?
那种痛苦,比痛苦本身更受煎熬。
悦儿清澈的眼中蓄起了泪水,但她昂着头,不肯让泪珠滚落而下。
她低声说道,“那时,我出身相府,受到宠爱长大,嫁给东宫太子为妃,不久就当了皇后。夫君爱我至深,独宠我一人,还为我解散后。宫。我以为,我的人生像言qíng小说那样完满,但却不晓得,危险正伺机而动。”
解散后。宫的结果,是帝王与朝臣之间平衡的关系被打乱了。
千百年来,帝王的后。宫总与朝堂相连,彼此影响,这是一种特殊的平衡。
可现在,传统在轩帝炙热的爱qíng面前落败,伤的不只是世家权臣的体面,还有他们维护正统的心。
当然也还有利益。
那些希望女儿在后。宫得宠,诞育皇嗣,甚至将来能夺嫡继位的愿望,被无qíng地扼杀。
朝臣自然不满,于是便联合起来,伙同早有反心的成王和荣王谋逆造反。
轩帝英年早逝,未必也不是受了jian人所害。
而轩帝驾崩之后,势单力薄的轩后以及年幼嬴弱的太子,便成了朝臣砧板上的ròu。
悦儿缩了缩鼻子,“也怪我傻,为了不叫皇上蒙上昏君的骂名,也怕外戚专权会给了别人借口,所以说服了家族放弃了权位,可手中没有权利的后果,只能被人鱼ròu。”
她苦笑起来,“五婶婶,你不知道,当时他们说我是妖孽的原因,除了我曾给难产的孕妇做过剖腹取子的手术之外,还有我做了果冻这种景朝从来都没有存在过的东西。”
分明目光里藏着深浓的痛,可她脸上却带着笑,“多可笑,不过只是几枚果冻,便成了他们可以堂而皇之烧死一国之后的证据!”
崔翎看着清瘦的女孩浑身颤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才好。
良久,她柔声说道,“你也说是过去了几百年的事,就别去想了,只要现在过得好好的,就足够了不是吗?”
其实她心里也晓得,悦儿的前世是几百年前的往事,可对悦儿来说,过去却并不太久。
那种伤痛太浓烈了,也许夜夜都出现在悦儿的噩梦之中,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忘却的?
悦儿轻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那样惨烈的过去,原本我也快要忘记了。可大约是我的八字和好运不合,噩运总是喜欢缠着我。”
她侧过脸轻轻擦了擦眼角,然后说道,“你看,现在我又陷入麻烦啦!”
纪都的事还好说,太子的迷恋却是会要人命的。
前世的时候,她虽然倒霉死了,但和轩帝至少还两qíng相悦,也算过了好些年恩爱qíng浓的日子。
可她和太子算什么?
假若她因为太子而倒了霉,那真是冤枉到了极点。
崔翎向悦儿轻轻招了招手,然后将她的脑袋搂入怀中,柔声说道,“你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只管开开心心地做你的国公府小姐就好,其他的事,都jiāo给长辈去做,好吗?”
她拍了拍悦儿的后背,“你现在可不是孤身一人奋战,你有父亲,你的母亲是名郡主,你还有三位疼你爱你想着你的叔叔,大家都会为了你筹谋的。”
崔翎不敢百分百确定袁家接下来会怎样应对,可五郎外出的动向却从不瞒她。
这令她晓得,袁家虽然将兵符上jiāo给了皇帝,可盛朝跟过袁大将军的百万军士,认的可并不只是一枚冰冷冷的虎符。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