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为了避免相看两厌,所以安氏甚至免了崔翎的一应请安。只在家宴那日时人前见一个礼便算是成了,从来不到她的院子去烦她。也从不挑她的礼。
如此,她和安氏倒也相安无事地过了十二年,从没有谈过心,但也从来没有红过脸。
总之,安氏就是那样一个不声不响,细细去想却挺有本事的女人。
但崔翎不管,对她来说。连父亲崔成楷都不是亲近挂心的人,何况是安氏了。
所以,木槿虽然挑着继母没有及时来看望她的理,她却是半分都不在意的。
只是。安氏既然来了,她也没有理由不见,便轻轻推了推仍在她腿上睡得香酣的悦儿,“喂,起来了。要睡也要回自己院子去睡,这里不舒坦。”
悦儿听到动静,懵懂起身,问了一句,“什么?”
崔翎指着她唇畔口水。笑着说道,“擦擦。”
顿了顿,这才说道,“我娘家母亲来了,你要么就坐在一旁陪我待客,要么就回自个屋再睡一觉去。”
悦儿这才方知有客到访,不由红了脸,“五婶婶,我刚才真是不好意思了!”
崔翎只是个刚生完孩子还在坐月子的产妇,可她倒好,竟然趴在人家的膝盖上睡了好久,还睡得口水都流下来了,真是不可思议。
她当然不想留在这里待客,便连忙起身说道,“那我先回去,等你得空了再来。”
悦儿出去不久,木槿便迎着安氏进了屋。
崔翎冲着安氏轻轻点了点头,算是行了礼,“母亲怎么来了?”
这话说得生分,但也实在是因为她不晓得要和安氏怎么jiāo流所致。
她们相处的这十二年,其实也只有在家宴时候碰到,说过的话加起来也不够十个手指,根本就谈不上彼此了解。
安氏的表qíng也十分生疏,不过她到底年龄长些,内心有几分城府,便笑着说道,“原该昨日就来看你的,只是你父亲病了,我走不脱身,所以才耽误到现在。”
她笑了起来,“刚去看过了两个孩子,真正好相貌呢,尤其是珂哥儿,我瞧他眉宇之间,倒是有几分像他的外祖父的,一样英气!”
崔翎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冲安氏笑了笑,便算是应答。
她的父亲崔成楷年轻时生了一副好相貌,比剃了胡须的五郎还要英俊几分,可惜后来母亲过世之后,他迅速消沉,还成了个酒鬼,时常邋里邋遢的,样貌便没有从前好了。
可比起同龄人,他仍旧还算是俊大叔,顶多风格颓废了一点,算是忧郁派的。
她长得说不出来更像崔成楷还是罗氏,也许兼而有之吧,但眉眼确实更像父亲的。
珂哥儿是她生的,眉眼之中有几分像崔成楷,也并不奇怪。
可这样套近乎,似乎并不是安氏素来的风格。
按着崔翎对安氏的认知,刚才那句话,顶多到“真正好相貌呢”就该结束了,因为,安氏和崔成楷的关系也并不好,相敬如冰。
她想了想,便皱着眉头问道,“父亲生病了?他得了什么病?可曾请太医来看过?要紧吗?”
安氏顿了顿,似是有些吞吞吐吐。
思量了半晌这才开口说道,“小半月前,皇上宣你父亲进了一次宫,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回来就喝得酩酊大醉,第二日就病了。”
她双目微敛,带着几分愁思,“先时还以为不过只是受了风寒或者伤了脾胃,歇两天便好。只是后来越来越重,竟自一病不起。”
安氏叹了一声,“老伯爷便请了相熟的太医来看,说他是肝气郁结,思劳成疾,开了猛药调理,可那药方也喝了好些天了,却一直都不曾见好。”
崔翎垂着头思量着,崔成楷只是安宁伯的幺子,论官阶也不高,还论不到进宫面圣的资格。
皇上宣他进宫,到底说的是什么话?
听安氏这意思,崔成楷这病,应该是心病,起因还是和皇上的那番话。
这倒是令人生疑。
她倒是有心不去管这个和她素来不大亲近的父亲,可心中百转千回,终究还是不忍心。
崔翎叹了口气,“所谓对症下药方能药到病除,或许那些太医并没有看对地方。”
她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本来王老太医的医术倒是十分高明的,可惜他老人家出了意外,虽然醒了,可双腿却骨折了,不能替父亲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