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二嫂一直都在后悔当日不曾练好枪法,不曾赶赴沙场学老太君那样救夫,可就算二嫂当时已经将袁家的枪法练得滚瓜烂熟,那又有什么用呢?
盛京到突厥,不远千里,二嫂闻讯赶去,也早就已经过了救人的时机。
更别提行军打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排兵布阵靠的是谋略,冲锋陷阵靠的是武勇,从敌营救人则需要两者兼备,远不是会耍一套枪法就能够做到的。
二嫂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崔翎前世修读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学,晓得二嫂这样其实是一种心理疾病。
关系紧密的家人意外去世之后,哀伤懊悔自责沉湎都是正常的反应,但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淡变浅。
时间可以抚平伤痛,这是自然规律。
但二嫂显然不愿意让残酷的时间带走她对二哥的记忆,她将二哥的死归咎于自己,这样她就永远不能释怀,也永远将二哥铭刻在心上。
在前世,崔翎看过很多类似的案例。
这种qíng况通常发生在感qíng恩爱的夫妻之间,一方骤然离世,另外一方无法接受。
就将自己整个人封闭起来,认为对方的死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因为过去一点未能达成的承诺而懊悔痛苦,有些xingqíng大变,有些甚至还有轻生意向。
症状越深,需要心理辅导的时间就越长。
崔翎真的很想狠狠敲醒二嫂,让她不要再继续沉溺在自责愧疚痛悔中不可自拔。
但理智告诉她,二嫂贞烈,她若是直言不讳,恐怕后果会不堪设想。
当务之急,是要和二嫂建立信任的关系,在二嫂对她逐渐卸下心防的前提下,她才能润物细无声地将自己前世粗粗涉略过的哀伤抚慰知识,慢慢地灌输给二嫂。
徐徐图之,方能解开二嫂的心结。
毕竟,二嫂今年才不过二十六岁。
就算身上背负着朝廷的诰命,今生恐怕不能再改嫁,可对于一个女人而言,人生在世,最大的幸福也不一定只有相夫教子。
崔翎前世,二十六岁正是女人最好的年华,青chūn仍在,朝气蓬勃。
假若用花朵来形容的话,这个年纪的女人刚刚褪去了含苞待放的青涩,正一点点地将花瓣撑开,娇艳美丽地初绽,比五月的晨风还要清新温暖。
她不能容许二嫂在花期最盛的时候枯萎凋谢!
练过马步之后,又练了一套入门的拳法。
十二月初的寒天,崔翎热得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打湿,但她却丝毫不觉得苦,因为二嫂看她的目光里,再也找不到先前的嫌弃和不屑。
梁氏有些心疼地说道,“五弟妹今日练得有些过猛了,现在许是还好,但睡上一觉起来,定然要浑身酸痛。快,外头天冷,将斗篷系得紧些。”
她想了想,吩咐伺在一旁的木槿,“你先回去准备给你们奶奶准备热水,放几块姜片,叫她好好泡一泡,否则这乍冷乍热的,极易得上风寒。”
木槿小声问了一句,“那我们奶奶呢?”
梁氏瞥了木槿一眼,“你们奶奶,我亲自给送回去,成吗?”
木槿晓得二奶奶最不好说话,见崔翎给她使眼色,便忙恭声说是,退了下去。
崔翎不好意思地说道,“二嫂也回屋去换个衣裳,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能自己回去的。”
梁氏轻轻一笑,“我今儿没怎么动,身上不曾出汗,除了送你回去,也顺便看望一下祖母。”
她微顿,“不知祖母吃了王太医的药后,昨夜歇息得可好?”
崔翎拍了拍脑袋,“我过来时祖母还没有起身,也不知道用了那药好些了没。原想着练一会就回去看看的,谁料到竟过了那么久……”
她咬了咬唇,“也不知道早上做的那些枸杞莲心糕,祖母吃了觉得好不好!”
梁氏见崔翎着急,不由笑了起来,“那五弟妹还磨蹭什么?咱们赶紧过去瞧瞧去。”
042矛 矛盾
早歇过后,袁老太君jīng神好了许多。
见到梁氏和崔翎有说有笑地进屋,她心里高兴,笑着招呼两个孙媳妇到近前。
先是问了方才在尚武堂都练了什么,见崔翎一身的汗,便忙叫她去洗一洗,“赶紧换身gān净的衣裳去,这大冷天的,小心不要着凉。”
崔翎也觉得衣裳湿哒哒黏在皮肤上有些难受,便吐了吐舌头,“那我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