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倾歌_作者:慕时涵/千叶飞梦(119)

  桌旁的橙色身影闻声动也不动。

  “东方莫!”我轻咳了嗓子,毫不客气地喊他的名字。

  他终于锁了眉转过脸来,详怒:“目无尊长!谁许你直呼为师的名字了?”

  我挑了眉,心知他是诚心找茬,于是也懒得和他斗嘴,只淡然一笑移开话锋,问他:“这里是哪儿?”

  “聂小子的家。”他扬了扬眉,转眼看四周时,眸光里泛出了奇异的光芒。

  我抬手摸了摸胸前被纱布厚厚缠裹的地方,脑子里闪电般浮现起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幕。那时的胸裂,那时的迷散,那时的疼痛和那时将匕首cha入我胸口的人。我低眉轻笑,不去想也能知聂荆最后一刺留了qíng。

  “多谢师父救夷光一命。”我侧了眸看东方莫,说得一脸真诚。

  可偏偏就有人不稀罕,他哼了一声甩甩头,微恼的模样:“这么大的事居然不通知我?你以为只在临死前喝一杯延命散便能活命了吗?要不是……哼哼……”说到这时,他突然警惕地住了口,眸光微动时,眉宇间的妖娆倏然减去了三分。

  我想起喝毒药前那杯差点被楚桓激得喷出口的茶,不禁微微失笑,叹了口气,不做声。

  “女娃,这玉佩何来?”他走到塌侧,手指一扬,将那块已红成血玉般的凤佩递到我面前。

  我脸一红,伸了手接过,小声道:“别人送的。”

  他含笑挑眉,道:“那你可要多谢送你玉佩的人了。要不是凤佩凝血,护住了你胸前的伤口不让血液肆流,否则为师也回天乏力了。”

  我呆了呆,指尖攒紧了手中玉佩,思绪转动时胸前没来由地狠狠一痛,痛得我冒了一身的冷汗。

  这一世,不过才刚刚开始,却竟已注定我欠了他?

  我苦笑无声,抬了眸匆匆扫过东方莫,道:“是聂荆找到你的?”

  东方莫摇头:“别人找到了我,告知了你的事,是我自己来找他的。”

  “谁找到你的?”我蹙了眉,既好奇,又不解。

  “哦,那可多了,”他揉了揉眉,笑得一脸的意味深长,“有称是晋国穆侯属下的玄甲将军,也有自称是齐国豫侯麾下的淄衣密探。”

  心中扑通跳得厉害,我却装作若无其事般扭过了头,淡淡问道:“那你又是什么时候找到聂荆的?”

  “楚桓那老匹夫给你留的最后一日,”东方莫笑,随即挥了长袖拂上我的脸,凉了声道,“一醒来就cao心这么多事,还是以前那样的劳碌命,不累麽?闭了眼吧,为师许你再睡个懒觉。”

  冷风拂过面庞时,衣袖暗含香,沁心之气丝丝缕缕地缠入鼻息,我只闻了几下,便连一丝挣扎也没有就乖乖闭了眼睛。

  沉睡散。师父就是师父,道行果然高出我许多,不像我还要费力地用淬过散的银针刺入无颜身上,也不像我需要慢慢地、不动声色地将散香抹上宋玉笛使计让晋穆睡去……他只这么长袖一挥就成,端的是万般潇洒,万般自如。

  意识涣散的最后一刻时,我还是忍不住口中咕哝着问出了最后一个疑问:“最初的时候……是谁抓住了我的手,陪在我身边……一直喊着我的名字……”

  “这个嘛……为师答应过那人,不会告诉你的。你那么聪明,既要知道,就猜去吧。”他低笑着附在我耳边轻声道。口气虽正经,笑声中却带了一丝鬼见愁的沾沾得意。

  为老不尊。我没力气地想到这个词后,全身一松,困意顿起,沉沉睡去。

  躺在榻上月余后才能下地,时已寒冬,外间本该冰天雪地、北风冷啸肆nüè才对。只是聂荆的家在楚中山间,四面高山环成的腹地仿佛使此处变成了与世隔绝的桃源般,即使是冬日,山间也温暖如chūn,遍地绿茵中,缀满了无数说不出名的粉色小花朵。

  这日东方莫心qíng好,眼见阳光不错,暖风薰薰,便准了南宫带着我到屋外走走,而他自己也拎着一堆的药糙摆在屋前石桌上,一个人坐在那边捣鼓探究得入神。

  南宫搀扶着我,谈笑时,目光却迷离惘然,言词支支吾吾地,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我蹙了眉笑,心知她是在担心聂荆。自从十日前东方莫拉着聂荆不知道说了什么鬼话后,第二日聂荆与他的刀便一齐消失不见了,留下的,唯有一张写着寥寥数语的字条,说是“出门有要事,即日便回”。这一去,哪是“即日”回,一等等了十日,却依然不见那熟悉的蓝衣身影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