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倾歌_作者:慕时涵/千叶飞梦(275)

  晋穆低眸看了看那剑痕,不做声。

  “还有,若是淄衣密探,就算动手之后也会心存困惑疑虑,不至于看也不看这金令便走。而阿姐拿金令的手势,明显是无人动过她的右手。真假金令辨别处在令牌背面的图腾,而阿姐握着着金令正面向上,淄衣密探只见正面绝不能一眼得知此令真假。”

  晋穆喉间似微微叹息了一声,当我转眸看他时,他抿了薄唇,俊挺的眉毛稍稍上扬,脸上神色颇为感慨:“那依你所说,杀人者是谁?”

  此刻我脑子已完全清醒过来,硬下心肠压下哀伤,思了一会后,才细细揣度道:“依来人刺剑死xué的狠绝来说,非仇深似海不至于如此。阿姐素来安守宫廷,她不会有什么仇家。杀他们的仇家必是湑君所结。湑君在齐为质子十年诺诺恭顺,我也不曾见他得罪过谁。如此说,即便是他的仇人,也是他回梁国这段日子结下的仇。

  而来人能轻而易举杀毙秦总管亲自挑选出来的人,虽武功高qiáng却不识豫侯金令。照这么说,此人有勇无谋,目光短浅得厉害,所知所识也不广。而阿姐和湑君今夜逃离金城的消息知道的人极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准确下手,主使之人必定天姿聪敏且根本就不怕我在第一时间内得知。两相矛盾的qíng况下,也就是说,杀人者侍从,幕后者深藏不露。”

  晋穆撩了衣袍坐到我身边,漫不经心地问:“你既然能分析出这么多,想必已知道是谁了?”

  我凝眸看了看他,良久,方摇摇头,颓然懊恼:“我不知道。”

  “不怀疑是我?我也是那为数不多的知qíng人之一啊。”晋穆侧眸看着我,眸色一瞬清朗如月。

  我苦笑,垂眸:“怀疑过,不过我知道不是你做的。”

  “为何?”

  我也不多解释,只淡淡道:“你不屑,也不会。”

  他突然轻轻一笑,身子悠然斜靠在车壁上,不再吱声。

  见他不再言,我蹙了蹙眉,起身站直看着湑君和阿姐出神。“淄衣,淄衣……那内侍既是秦不思选的必然忠心,他不会骗我,”我费神思量着,口中喃喃,“淄衣……若非淄衣密探,他又为何要留下淄衣二字?”

  “不是淄衣。是紫衣。”晋穆叹气,见我念叨半日不得解,终是忍不住出声提醒。

  我回眸,心中一诧,后又一凉。

  “紫衣?”我声音颤微着,迟疑,“你的意思是西夏紫衣侯主父伯缭的紫衣卫?”

  晋穆眸色一沉,冷笑:“除了他还有谁?你该听说过的,天下第一谋士、西夏紫衣侯主父伯缭,旧与南梁王室有漫天溢海的灭族之仇。夏惠被鬼马骑兵缠住在巴蜀时,破郾之战jiāo与了伯缭。此番大战,伯缭与豫侯一般,水战梁军。豫侯不祸及百姓城池,伯缭却不管,水淹郾城,全城百姓无一幸免,杀梁僖侯,俘虏梁王室,火烧王陵宗庙,鞭笞梁先王骨骸……这般yīn险狠毒之人,能放过身为南梁子嗣的湑君?依伯缭的xingqíng,不让紫衣卫千里追袭、杀绝南梁后人才怪。只可惜了你阿姐,无辜枉做了紫衣卫刀下的又一冤魂。”

  我沉吟,忽地脑中念光一闪,不由得身子发软,坐倒在身后榻上。

  “这么说,是我……害了阿姐?”我失神道。若非我今夜救湑君出白朗手下,若非今夜让晋穆带阿姐来和湑君见面,若非……否则此刻他二人必定还活在世上,只要,只要我再多求一求无颜,说不定……

  “不要幻想了,”晋穆忽地一声冷哼,道,“如果我没猜错,今夜这场戏,是豫侯故意放松戒备让你救出湑君的吧?这个人qíng是大,伯缭明白人,一定能知豫侯此举心意。”

  我反应不过来,心底茫然:“你这话什么意思?”

  晋穆勾唇,目色倏然凉得吓人:“你看不出来?很明显今夜这事是有人故意为之以卖人qíng。湑君的身份实则注定他必死无疑,既然豫侯自己动手定然惹你伤心,聪明如他,自然有别的方法置他死地。更何况这是一石二鸟的高招,何乐不为?”

  我听得浑身颤抖,怒道:“胡说!”

  晋穆横眸望着我,目色冷冽无温,唇边笑意淡淡轻轻,似自嘲,又似在嘲讽着我。

  “我胡说?”他叹气,揉了一下眉,点头,“那就当我胡说好了。”言罢,他起身拉我,掀帘看看天色:“不早了,天快亮了,我们得快马回城命人来带回你阿姐他们的尸首,免得起早行路的百姓看到了又有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