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倾歌_作者:慕时涵/千叶飞梦(28)

  不过是个敲路问话的石子,我若受了,便是承认了与晋穆的婚事,再无反悔。

  蓝狐皮在我手中,他们此刻都该放心了……

  我轻咬了唇,慢慢合上锦盒。

  将寝时,妆台前,我静静坐在那里,任凭爰姑一梳一梳捋着我的发。

  窗扇大开,秋夜的风随着飘捻不止的纬纱chuī了进来,拂上我的面额,钻入我的睡衾,凉沁沁地寒入骨髓。

  我忍不住一个寒噤,微微耸了肩。

  爰姑发觉我的冷,忙停下手中的动作走去窗前,想要关窗。

  “不要关。”我轻声开了口。

  “公主?”爰姑拧了眉,相要劝。

  我淡淡笑了,柔声道:“别关。这风虽凉,却chuī得人很清慡。”

  临淄靠海,每一缕风沾上身时,都带了一股海水的味道,有些咸,有些浩渺,甚至当我闭上眼,心底便能感受得到那大海深蓝的颜色。

  比天要蓝,蓝得有些忧伤。

  爰姑叹息着摇了摇头,无奈地回到我身边。

  “明日我们还启程向北吗?”沉默半响后,她突地问出声。

  我瞥眼瞅着窗外的月亮,淡淡道:“歇两日再说。总要等夜览晨郡离开了,等我脚伤好了。”

  爰姑一边弯腰在我发尾系着丝带,一边也不忘问出心中的疑惑:“公主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嫁公子穆,为何还要去晋国先看一看他呢?”

  “瞧他是不是真如传言中说的那样是个英雄,是个神;瞧他是不是真的丑绝天下,因为娶不到妻子才来要我;瞧他……”

  我正信口胡说时,爰姑却在身后忍不住噗哧笑开:“自古红颜爱英雄。不管他多丑,只要他是英雄,就不会娶不到妻子。”

  我闻言点点头,煞有其事道:“也对。依爰姑所言,那他就不是英雄!他既不是英雄,若还是非得娶我的话,我便……”

  “如何?”

  我恍了恍神,终是将与无颜戏言收回,道:“我也不知道。”

  爰姑轻柔地按了按我的发,低声道:“公主的夫婿,自然会是天下最好的男儿。公主不必担心。”

  我一笑不言。

  脑中似浮现出某人身影。

  那个最不该此时出现在我脑海的人。

  转念,我狠狠摇头,拼命忘却。

  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推开窗,随意披了件斗篷,倚着窗棂,有些发傻地看着谧蓝夜空中半弯的弦月,璀璨的星子,久久不动。

  直到九霄外突兀地传来了一抹空寂悠扬的笛声。

  我扯了一下唇角,暗自骂那chuī笛的人:三更半夜,竟如此不知轻重地扰人清梦,不是狂徒也是làng客!

  然而无法,我骂的话他不可能听见。那笛声呜咽起伏个不停,无止无休地继续着,生生折磨着我的耳朵。

  不是说他chuī得不好,若非我听惯了湑君的笛声,说不定我还会抚掌为他叫一声“妙”。只是如今……

  我抿了唇,按下不耐烦的心绪,勉qiáng承受着那不得不钻入耳中的笛音。

  chuī笛的人该是个男子,因为笛音寥廓而又响亮,处处透着一股跌宕起伏的纵横豪qíng,仿佛,他能睥睨着江山敞言开笑,此生轻狂。chuī笛的人也该为一些事烦扰着,因为待那笛声渐渐低沉下去后,萦回的缠绵中杂入了几分莫名的失落和孤怅。

  我禁不住摇摇头,随手拿出湑君赠我的宋玉笛移至唇边,缓缓地,吐气成音。

  人生在世,有几许欢乐,几许忧愁,凡事无须执着,得意最好。

  而我的笛声,正是这般地得意纵肆。

  片刻后,远处的笛声慢慢地歇了下去,似是那人也发觉了自己笛技的粗陋,不再敢与我同奏。

  高明的其实不是我的技艺,而是宋玉笛的绝世珍贵。

  我轻笑着,停下了口中吐出的气息。

  夜色静籁如初,而我的困意也悠悠然缠上了无力抵抗的眼皮。

  夜里虽睡得晚,可晨时天未亮时我便醒了过来,总觉得心中有什么没做的事qíng一般,牵扯着我的神经,心不能安。

  躺在榻上想了半日,等到那朝霞的红色慢慢浸染上窗口的白色纬纱时,我才懒懒地起身下地。

  爰姑大概还未起,我洗漱好后,粗粗拢了个高髻,便留了一张字条出了门。

  “我出去走走,会小心,勿来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