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答,只勾臂抱过我坐入他怀中,额角轻轻抵在我的发上,闭着眼睛,柔软炙热的呼吸洒下来,一下一下,不断拂上我的面庞。
我侧眸看着书案,这才发现夏惠给他的那些书卷皆已打开。
“你看过了?”我问他,而后心思一动,伸手yù去拿那些书卷,“都是些什么?”
他一把握住我的手,摇着头,低声在我耳边道:“别看。”
“为什么?”
无颜睁眼,垂眸望着我,手指抚过我的面颊,目色迷离悠远,说不清的锋芒在他眼底挣扎涌动。“因为……那些诱惑太大了,不能看。”
“诱惑?”我不解。
他点点头,眸光一瞬沉凝:“能帮我在最短的时间里qiáng大齐国的诱惑,我……快承受不住了。”
我更加奇怪了:“既是如此,那还不好?”
他看着我,半日,方冷冷一笑,道:“你以为你小舅舅是诚心帮我呢?是诱惑,但也是悬崖。我若过得去,便是纵跃另一高峰的开始。而这过程中,我若迟疑了半分……不仅你我,连带齐国都得万劫不复、永不超生。”
我想起夏惠递给无颜这些卷帛时说的话,不由得怀疑:“他真的愿割舍南梁另半壁江山?”
无颜勾唇,似笑非笑:“现在的梁国他根本就吞不下,送与不送,对夏意义何存?于他重要的是,他要的利益可以通过另外的途径来获取,如果我接受,如果我能顺利压下民怨安稳南梁,对他来说何尝无益?而我若真的可以掌控好南梁……”言至此,他眸色一深,墨瞳宛若无底沉沦的迷dòng,“那齐国国力可迅速成为天下之首。”
我望着他良久,突地轻轻一笑,道:“无颜,到了那个时候,天下和我,你要哪样?”
他一怔,迟疑。
我咬了唇,心中因他这一迟疑而顿时寒下。之前你谋天下为齐,不过是身不由己陪诸侯划局而事,如今呢?往后呢?权力对于男人而言,是至高的追求和永无法放弃的诱惑,那个睥睨天下的孤寡位子,你纵使不说,纵使不愿承认,可在你的心底,却也有着一丝丝的期望和奢念吧?
“我……”他垂下眸来,看着我的眼睛,目光闪烁一下,视线终是避开了。
我冷冷笑出声,随后却又忍不住抱住了他,轻声道:“如果你要天下,我也不会怪你。我会陪你一起夺,只是……天下之后,权yù往往会让人迷失,到时候,不仅是你,连我也逃不过吧?到时候,你还记得我是你的丫头麽?到时候,你的身边,还只要我一人相陪麽?”
到时候,那句“纵若天下倾歌,亦不及你我携手”的誓言又算什么呢?
我不知道。
正当我心凉得彻底时,他却又俯面下来吻住我。
“我要你。”他低低道,声音宛若断了的丝弦,哑哑的,沉沉的,华美仍在,音韵不存。
我摇头,捧起他的脸,眨眨眼睛,笑道:“豫侯,你该说——我,自当要天下。”
他拧紧了眉毛,不敢置信地瞅着我。
“知道夏惠为什么敢把南梁整个jiāo给你麽?知道为什么他们要用我身上的毒来刺激引诱你麽?”我口中幽幽道,手指滑过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唇,“因为你太过重qíng,他们算准了齐国纵使qiáng大也不会长久。如果到时你真的要带我离去,而那时梁国民心已安,他们要夺,也可先谋东齐。无颜,若是天下和我之间,你一旦心存坚定只为天下不为我的话,便无懈可击,无人再能利用你一分一毫了。晋穆,夏惠,伯缭……都不能,都不能。你智慧过人,善谋善战,只要心狠,忘记我,抛却我,到那时候,天下注定逃不出你的手心的。”
他听着直愣,而后抱住我的脑袋使命摇晃,紧张万分:“丫头,谁把这些塞入你脑子的,都给我忘掉!”
“不是你麽?”我好笑,伸手捏捏他的鼻子,挑逗地,“我这样,你不喜欢了?”
他抿唇,目色寒得吓人,执拗:“不喜欢!”
我弯唇,扬眉笑笑,放开他的脸,淡淡道:“不喜欢,那就放手吧。”
他的十指缠上我的指间,言词清晰坚定:“你死你活,休想叫我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