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挑了挑眉,心中迟疑一下,想了又想,总觉得在人家大喜之前如此捉弄新郎官实在是有失公道。于是便收了收玩笑的心qíng,点点头,承认不讳:“是,我的确是记起来了……那墙上的画是你画的,对不对?”
他依然不答,只是脚步qíng不自禁地向我靠近几步,睨眼瞧我时,眸中骤然多出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凶煞之气。
“你不会是想杀我灭口吧?”我淡淡出声,脸上依然笑得毫无避忌,“你可要想清楚了,文姒是我的嫂嫂,晋穆是我的未婚夫君……”
他猛地停下步伐,略微怔神后,眸色恢复了最初的清朗明亮。
“臣下不敢。”他低了头,抿唇笑道。
我偷偷松了口气,扬手将手中的锦帛扔给他,没好气道:“你还是少来。臣下臣下,也亏你叫得出……许多年不见,想不到你欺瞒世人的道行竟jīng进如此。”
他揉揉眉,脸色看上去似乎有些无辜。
我鄙夷地瞅了他一眼,迅速把眼光收回。
谁知道他是不是又在装!
此人之心计,我早在五年前——文姒嫁于无苏、他随行来送婚时就曾领教过了。
何况最近还差点被他一箭she中……
幸好是差点。
我深深吸入一口气,试图冲散心中所有的郁结。
他粗粗扫了锦帛上的字迹一眼后,笑道:“我说像你这样没心没肺的人怎么会突然记得我,原来是晨郡通风报信。”
我懒懒地看向他,心中虽恼火,脸上却笑意深深,口气依然很轻柔:“他只说了你不是晋国人而已。其实早在临淄之时我就已怀疑,只是没想到昔日夷光那温和可亲的意哥哥变成了今日这般冷漠绝qíng之人。脸上总是笑意全无,下手更是狠辣不近人qíng。说起来,不久前夷光还差点丧命你手下呢。”
夜览半敛了眼眸,笑容一下子冷下去:“那箭不是she给你的,我she出箭之后已提醒了让你小心了。”
“你就这么确定我能闪开?还是……你知道聂荆一定会挡在我身前?”我凝了眸,语气认真。
他睁眼一笑,剑眉飞扬时,笑容自得:“只要最终不是she伤你的身体,那么不管那箭意图如何,我都自认为没she错。”
我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也不答话,只伸手夺过他手上的锦帛叠好后纳入袖中。
沉默良久后,我半挑了眉看他一眼,笑道:“不过很可惜,聂荆他没死。”我的声音此时很淡,淡得已听不出任何喜哀。
然而夜览闻言后脸上非但没有失望和痛惜,反而是早已猜到的笃定。他慢慢勾了唇,低眸细细看着我,脸色有点怪异:“早就知道你会救他……亲疏有别,不是吗?”
同样的话,如今再说出时,我才体会出它当初的含义。
我一笑言道:“他是二哥的侍卫,是齐国的侠士。我也是齐国人,自然要救他。”
夜览嗤然一笑,摇头叹息:“夷光,你是当真猜不到,还是故意装了想气我?你看了晨郡的信,既能猜到我是谁,又何尝猜不出聂荆他不是齐国人的身份?”
他话音顿了下来,声虽停,余音却不绝。
我望着他,忍不住蹙眉:“你的意思是……”
他轻轻一笑,不语。
我思绪飞转,心越跳越无力。
我之前猜得没错,夜览非晋国人。而是夏国公子意。
只是我没想到,在四年前夏国发生内乱、意的父王夏宣公猝死于长生殿后,在国内频频被他王叔压迫、追杀的意居然逃来了晋国。不过细想之下也是应该,意的母后是曾经宠盛一时的晋国长公主缳女,当今的晋王襄公正是他的亲舅舅。甥舅之亲,这个靠山总要好过在齐国当太子妃的文姒。
而妍女与意的婚事,也正是四年之前夏宣公在世时定下的。
只是他说的聂荆身份……
我想想,叹气,隐约猜到一点,却又不敢确认。
我回忆往事时,这才想起要恭喜夜览:“听闻四日后便是你和妍女的婚事,我还真是来巧了,正好给赶上了。”言罢,我忽地压低了声音,揶揄道:“难怪在临淄时她那么着急找你,原来是怕你赶不回来成亲。”
夜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白皙的肤色上难得地泛出了淡淡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