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时候,颜秉初将她的文章呈给了学监,她没有选择多么有震撼力的题目,只是简简单单的一篇策论,然而,她觉得她尽力了,jiāo上那篇文章,仿佛如同完成了一场仪式,她也满足了,无论过关与否。
不去学里,时间一下子空出很多,而文柏急匆匆地催促着绣品的事——绣完了红帕,还要做鞋呢。
第一二七章出阁
颜秉初躲在一扇木雕屏风的后面,透过fèng隙悄悄看向堂中。
“舅母,这催妆礼我可是送到啦,”宋岐笑嘻嘻地站在堂中,“可得赏杯茶水给我。”
“那是自然,”徐氏笑道,吩咐短亭取了一封红包来,“舅母怎么可能亏待你?”
催妆礼满满地摆在院中,从颜秉初那个角度并不能看到,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踮起脚悄悄地从侧门出了正院。
宋悦穿过长长的回廊,刚刚绕过一道弯,抬头正巧看见斜坐在一块山石上的少女,月白色的素面妆花褙子,身影淡得融入身后的翠竹里,鬓角一朵浅蓝色的大纱花,似乎随风轻颤,乌黑的发丝,莹白如玉的脸,清丽幽幽。
她忽而想起一个月前长公主府中的那场盛大笄礼。及笄礼成后,站在满堂之上的颜秉初,颜色惊人,高绾的发髻,如玉的面庞上那双墨色眼睛向自己看过来时,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那一刻,有一种不可触摸的距离感。
宋悦放轻脚步下了阶梯,心里有一种敬畏,却又有一种想要亲近的yù望。
“阿悦,”少女抬头,看见她微微一笑,带着chūn水的湿意,令宋悦怔了一怔,忽尔心里一松,小跑几步,挨着她坐下。
“忘言姐姐。”她轻轻唤道。
“忘言”二字为颜秉初的字,是由永元长公主取的。“夫象者,出意者也。言者,明象者也。尽意莫若象,尽象莫若言。得意在忘象,得象在忘言。”
“还是唤我初姐姐吧,”颜秉初笑道,“忘言二字一出,倒觉显生分了。”
“嗯,初姐姐,”宋悦从善如流,“你怎么坐在这儿,我找你有好一会儿了。”
“怎么了?”颜秉初起身,将手伸向她,等她握住了,便慢慢走向回廊。
“初姐姐就要出嫁了,悦儿就住在这里,陪你两天好不好?”宋悦扯着她的袖子,轻轻晃了两下。
三天后,颜秉初就要从郡王府出嫁,她看了看宋悦满脸的请求之意,点了点头,出嫁前,有一人能陪着说说话,说不定也能抚平心中一丝惶恐之意。
“太好了。”宋悦满面喜色。
两人沿着回廊,慢慢地走着,颜秉初细细地看着园中的一糙一木,一砖一瓦。相比之下,宋悦倒有些心不在焉。
“初姐姐,”宋悦轻轻地拽了拽颜秉初的袖子。
“嗯?”颜秉初笑着回头望向她。
“我……”宋悦咬了咬嘴唇,似乎有些紧张,“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颜秉初有些意外她的表qíng,顿住了脚步,静静听她的问题。
“你喜不喜欢表哥?”
表哥?宋岐?颜秉初狐疑地看她。
宋悦见她面色,连忙解释道,“不,不是我是说世子表哥。”
直接地问她喜不喜欢另一个人。往往是两种qíng况,第一种就是纯粹地询问她,想知道她的感qíng;第二种就是对比自己了,听别人的故事,想自己的事。
宋悦也有十三岁的年纪了,依旧如小时一样,冰雪可爱。似乎女孩生来有一种天赋,那就是感qíng。最是大大咧咧的女孩子,心里也有一个地方小心翼翼地掩藏着一个人,不知不觉地爱一个人,哪怕自己并不知晓。
那么,宋悦是觉察到自己的内心了么?
见颜秉初半晌没有说话,原本有些不安的宋悦面色渐渐暗淡下来,她伸出手紧紧搂着颜秉初的胳膊,颜秉初听到她细细的低语,“难道没有两个人相互喜欢着成亲么?”
颜秉初挑起眉,将胳膊从她的手中抽出来,改成环着她的肩膀,低下头在她耳边道,“傻丫头,我怎么会不喜欢世子哥哥呢?”
“真的?”宋悦的脸一下子亮了起来,眉目都染上欢欣,“你和表哥是相互喜欢的?”
颜秉初大大方方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