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嫃心驰神往般眯起双目,答:"比了she柳,原本还要比其他的,可元赫不服输,想要赖账,于是就没再比下去。"
司马棣不想深究这番话的真假,只觉得身心俱疲,顺势将头枕在上官嫃腿上,道:"朕累了。"
上官嫃手足无措,一颗心怦怦乱跳,几乎跃出胸膛。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眼前的景象逐渐朦胧,一滴清泪从眼眶滑出,落在他脸颊上。司马棣诧异地举眸看着她,轻轻问:"怎么了?"
"没有,臣妾失礼了。"上官嫃忙拭gān眼角,再抹去司马棣脸颊的那滴泪。
她手心有润润的香气,拂过他的面庞若隐若现。司马棣深吸口气,倏然捉住她的手,紧紧贴在脸上,嗓音极低,"为何事落泪?可是皇帝哥哥亏待小环了?"
上官嫃qiáng忍住积攒已久的委屈,脸上挂着优雅的笑容,低语,"皇帝哥哥,小环明白。你没有亏待我,谁叫我是上官嫃呢……"
司马棣眉头紧锁,转身深深埋首在她怀里说:"别怪我。"隐秘的声音只有她才能听见,似乎带着一丝恳求和歉意。上官嫃的眼眶愈发通红,qiáng忍住哽咽,轻轻揽住了他的头。
司马棣睡了约莫两个时辰才醒来,上官嫃的双腿早已麻痹得动弹不得。在外守候的戴忠兰上前扶司马棣起身,询问:"皇上今夜要宿在哪里?"
司马棣冷冷地盯了他一眼,不做声。上官嫃被元珊搀扶着颤颤巍巍站起来,两腿酸痛难当。司马棣侧目望了眼浮漏,快到子时了。他临走前想说点什么,却只是望着上官嫃,最终一言不发迈出了门槛。
上官嫃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从窗前缓缓移过,幻想他在漆黑的长廊里孤独前行。她还没长大,不够资格陪他度过漫漫长夜。她已经竭尽全力追赶,无奈时光悠悠,她始终赶不及在选秀之前成为他枕边的那个人。
窗外微风chuī过,雨点倾洒,竹影婆娑。临窗的金丝鸟笼偶尔随风一摆,叮叮作响。上官嫃披着银绣云霞帔,踏着木屐走至窗边,她惯于睡前逗一逗八哥、喂些食饵。只是眼波一转,惬意的神qíng便怔住了,鸟笼的竹编小门依然紧闭着,但蹲在笼子一角的八哥早已肢体僵硬。不知为何,她眼前晃过八年前那具漂浮在水缸中的雪白尸体,惊恐得一口气深吸进去,便化作无助的哽咽。
元珊熄了烛台,挑开帘幔进来便看见这一幕,急忙上前搀着上官嫃,"娘娘,别难过,明日我去跟李尚宫说说,送几只画眉、八哥过来。"
上官嫃只觉得压抑已久的qíng绪再也控制不住,悲恸至极。元珊只是默默地在旁陪着,轻拍她的肩背。上官嫃内心压抑纠结了许久的事,终于从嗓子眼儿中挤了出来,断断续续念叨:"他真的那般无奈……身为皇帝,没有李尚宫的一句话,他都只能远远地看着我……我总以为那天就快来到了、就快来到了,可依然遥不可及。三月秀女大选,七月合卺仪式,我当真就值得他们如此处心积虑地来对付么?"上官嫃扭身扑在鸾凤锦被上痛哭流涕,声音却始终隐忍着。元珊紧紧抿唇,眸中含泪,起身将chuáng帏之外的帘幔全都放下,以遮挡稍许声音。宫灯款款,蜡炬融化如红泪,缓缓淌下。
第29节:第三章谷风习习(8)
上官嫃一面抽泣一面支起身子,霞帔从背后滑落,纱袖遮覆的小臂上,守宫砂宛若一颗红痣,在白玉般的肌肤上醒目耀眼。她依稀还在哽咽,痴痴地望着那点象征贞洁的宫砂,五指不由得猝然攥紧。离明年七月不远了,八年都熬过去了,还差这一年么?
早已定好这日要微服出宫去围场狩猎,拂晓时分司马棣便率领一队护军、两行she手从东华门出宫,上官嫃亦带了几名善于骑she的宫婢跟随在队伍中央。连绵起伏的宫殿尽头,一丝丝朝霞像淡淡的颜料染上了灰白的天。
城内居民多半还未起chuáng,街道上有三三两两的摊子在忙碌。只见一支奇怪的队伍从御道上飞驰而过,除了蹄声急踏、车轮辘辘,便什么声音也没有,徒留一片扬尘。
到围场恰好辰时,日头不算bào烈,围场四周隐有白雾萦绕。
护军、she手们纷纷四散而出,从围场以外十里由远及近将蓄养的shòu都往围场中心合围,shòu群逃逸乱窜、飞蹄奔驰。司马棣乘一匹枣红大驹,所持朱漆大弓缠满金线,拈了支羽箭搭上弓弦,一声弦响,远处一只即将跳出包围圈的麋鹿被钉死在地。护军纷纷高声叫好,喝彩声如雷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