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嫃望着一身明huáng金灿的司马棣好一阵恍惚,微微张了张口,想唤的一声"皇帝哥哥",却被长公主漫不经心瞟来的目光堵了回去,于是只歪了歪身子道:"皇上,臣妾先行告退。"
上官嫃被一簇人拥着缓缓走下了观星台,査元赫的目光却随之远去,舍不得收回。
从观星台乘辇车回德阳宫的路并不远,车轮辘辘,在空dàng的金砖地上碾过。车四周垂着锦福帘幔,上面所绘的碧金纹饰令人眼花缭乱。上官嫃觉得透不过气来,仰头望着观星台上的荧荧灯火心驰神往。但一想到长公主的目光,心底便一阵阵犯憷。
回宫沐浴更衣之后,上官嫃酒意渐浓,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宫婢们累了一整日,早已退下,元珊也倒头熟睡了。上官嫃随手抓起元珊的斗篷披着,趁着夜色偷偷往太液池去了。jú花绕池如此好的景致,今日再不看明日便没有了。
御花园中静谧无声,宴席估摸早已结束,热闹散席之后更显冷清。
上官嫃踏着绣履,直觉得糙上的露水浸入鞋底,丝丝凉意钻了上来,弄得她酒醒了大半。jú花的淡薄香气飘dàng在太液池四周,上官嫃jīng神一振,觉得心旷神怡,便往池边的台阶迈下去。
银月如钩,夜幕中偶有深色的浮云飘过,遮住了月光。台阶边沿,竟有一个深蓝的身影,正举壶就口,喝得畅快淋漓。
上官嫃从他背后打量一阵,迈着极轻柔的步子过去唤他,"世子,今日宴席上的酒不够喝么?"
司马轶险些呛着,回头却用一种平和的目光看着她,"是你。"
"还记得我?"上官嫃微微一笑,站定在他身后。
司马轶神qíng颇为认真,"如何不记得?你说再遇见的话,会告诉我你的名字。"
上官嫃歪着头想了会儿,说:"我叫小环。"
"你怎么认得我?"司马轶将酒壶搁在脚边,却没放稳,酒壶骨碌碌转了两圈便扑通滚进池里去了。
"你喝太多了吧?"上官嫃提裙在他身边坐下,司马轶温和得让人觉得浑身轻松,"我当然认得你。方才在宴席上还见着你了,不过只瞅见一眼,后来你走了么?"在上官嫃的印象里,每次宫宴司马轶都远远地坐在一角,极不显眼,甚至不会单独上来敬酒。正是如此,他才不识得皇后的面貌。
司马轶点点头,笑容敦厚,"我称身体抱恙,早早回来赏jú了。"
上官嫃嘴快地接道:"欺君之罪。"
"你呢?小小宫娥不守宫规,夜深了还乱跑。"司马轶忽然伸手从她外衣的腰带上拽下一块玉牌,待上官嫃反应过来上前去夺,他已经看清了牌上的字,嘿嘿笑起来,"元珊?你是德阳宫的人,那不是伺候皇上么?"
第31节:第三章谷风习习(10)
上官嫃生怕露馅,眼珠子转了转,"我是德阳宫的,不过是伺候娘娘的。"
司马轶无奈一笑,"你上次骗我说是看守章阳宫的,方才还说自己叫小环,全是谎言。"
"不是,不是!"上官嫃急着摆手,"我的小名真的是叫小环。"
"好吧,算你只撒一个谎。"
"什么啊……我是撒谎了,那是因为……"
他们似乎把彼此都当孩子了,说些天真而小气的话。司马轶不善言辞,xing子也懦弱,言语针锋间,上官嫃无疑占尽上风。不过二次见面,他们相谈甚欢,或许是年岁相仿又同样远离至亲的缘故。
远远传来模糊的更声,上官嫃惊觉该回宫了,匆忙与司马轶道别。一方绢帕被她遗落在台阶上,司马轶瞥见,只笑一笑,自己抓了起来藏在衣袖里。
心中不期之事往往来得特别快。秀女大选,上官嫃坐在司马棣身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如花美眷被选入后宫,却只能微笑,假装大度和欣喜。
前些日子,公孙权派人秘密传话给上官嫃,叫她扶公孙慧珺一把。上官嫃隐约能忆起儿时曾和自己一起dàng秋千、唤作慧珺姐姐的玲珑女子。既是姐姐,又是外祖父嘱托,她无法置之不理。
三尺见方的白玉砖拼接无fèng、光洁如镜,四周雕琢出如意云纹团。殿内掌了灯,洋洋数百支花烛,衬得无数佳丽衣裳jīng美、珠翠耀目、潋滟生光。秀女叩拜,衣裙和珠翠首饰发出轻微的窸窣声响。戴忠兰捧着册子念道:"公孙慧珺上前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