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之看到闺女肃着一张小脸,一副“要不咱就别收退回去吧”yù言又止的神态,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收些东西算什么,满京城除了那个陈阁老谁还不收点礼?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受崔氏的影响,有些东西林远之也不避着雨竹,女儿渐渐也大了离嫁人也不远了,当家主母对朝堂的大体格局和变动必须要了解一些,不然只会拖累男人。
“皇上年纪见长,这身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是靠着药养着。”出于文官的谨慎,林远之的声音还是压低了几分,“偏皇上还不服老,定要完成件名垂青史的伟业,可这工程如此浩大,没准儿要历经几代帝王,国库说不定都得被掏空了去,劳民伤财之极,可惜百官苦谏都被驳回,这还是开工了。”
苦笑了一下,接着道:“皇上近年来xing子越发古怪,对成年皇子们越发厌恶,反而宠爱起了下面的小皇子们,膝下有小皇子的妃嫔们心思就开始活络,后宫局势是越发的诡异起来,风雨yù来啊。”
雨竹心里暗忖,这倒是有些像康熙帝晚年,儿子们正当壮年,年富力qiáng,自己却垂垂老矣,如果是普通的人倒也无妨,含饴弄孙便是,可帝王自有一番心思,在皇位面前,儿子便不是儿子了,都是与自己抢夺权利的仇人!多么可怕,随着年华的流逝,身体的老去,人会变得越来越自私,越来越无所顾忌,本身xing格里固有的弱点和丑陋便会一一bào露,最终变得不可理喻。
雨竹轻叹一口气,忽然又想起宫中的安贵妃,传言蒋家出去的淑贵妃宠冠后宫,皇帝几乎不再踏足其他宫殿,不知道那个美丽雅致的女子会有怎样的对策,还有四皇子,面对那样的父亲,他又要怎么办?从四皇子降生之时,整个林家就不可避免的走上了一条没法回头的路,家族的兴衰荣rǔ都系于一人身上,还有所有支持他的人,这些人的家人……有时候,不仅为自己争还要为别人争,想想做个男人也挺累。雨竹忧愁了一小会儿又淡定了,愁也没用,自己不能像有些穿越女那般在庙堂之上能够玩转朝廷,居于糙野又能敛财吸金,创造出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要是那样的话倒是能给正深陷水生火热中的苦bī的表哥一点支持。可惜自己小宅女一枚,管家绣花还行,其余就算了吧,要是夺位失败了而受到牵连,最坏的结果便是一根白绫了事……就像她知道自己已经算长大,不过婚事却可能连自己的爹娘都做不了主,嫁好嫁孬全凭“天”意,索xing懒得理会,让嫁谁就嫁谁,要是夫婿还行那就好好过日子,要是不好那便凑合着过日子,如果实在渣男一个连改造的空间都没有那就gān脆想办法让他“病逝”,自己舒舒服服当寡妇也不错。
不管皇帝怎么折腾运河,京城里还是一片安宁和乐的,雨梅儿子满月礼那天一大早,崔氏便带着雨竹出了门,坐在被烤的暖烘烘的马车里捧着手炉,崔氏感叹果然还是女儿好,大儿媳要照看孩子兼管家,小儿媳孕吐刚刚好,哪里出的了门,只有女儿陪着。不过眼瞅着雨竹也十五了,看着宫中的行事和老太太的举动,怕是chūn天指婚就要下来了,想到这里,崔氏又是心疼又是气闷,脸也沉了下去。
雨竹瞧瞧外头,看着周围的景致显然快到吴家了,以为崔氏是想起了那个被雨梅摔了杯子而惊掉的孩子,也不知道怎样劝好,只放下手中小巧的铜手炉,轻轻偎进崔氏怀里,做着无声的安慰。
吴家不愧是让梁氏和二伯父即使是违抗老太太的意思也要嫁女儿的人家,实在是当得“富”这个字,远远望去就不同于一般的民宅,门口虽没资格摆石狮子,可架不住门庭高大轩辕,一水的晶亮琉璃瓦,门楼斗拱重叠,檐牙高啄,用磨砖雕镂成仿木构造的枋、斗拱和檐缘,倒是颇有气势,房屋进深正厅连廊四架,连崔氏都暗叹有规矩。
丫鬟笑着引她们进去,一路上雨竹默不作声的打量,丫鬟仆妇来来往往忙碌,虽比不得官家调教的好,但好歹规矩没有大错。
本来以崔氏她们的身份是不用去拜见吴家老太太的,不过左右来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崔氏向来不愿落人话柄,便示意丫鬟带路,那丫鬟倒也伶俐很识趣的直接将人引到老太太住的院子。
入目就是一白粉影壁,其上为一幅大气富贵的砖雕百寿图,吴老太太先听得消息,已经收拾好了出来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