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点大的事儿,值当气成这样么?”雨竹笑道:“左右没剩下几天了,哄哄也就过去了。”这点子钱就当买个安宁吧。
见主母发了话,甘妈妈即使心里还不痛快,也只好应诺着下去了。
华箬正给雨竹磨墨,一直没有出声,等甘妈妈出了屋子才道:“太太何必纵着那些人,本就算不得正经亲戚,奴婢打听得往年老太太也没这样客气的。”
雨竹换了支细管湖笔画藤蔓,瞅空看了她一眼,“不哄着难道还轰出去不成,你忘了以前孙姨娘的侄子是如何闹腾了?”
“那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见老太太不管事,胆子才这般大。”早园提着个紫金釉洒蓝罐子进来,忿忿道。原本秩序井然的院子坏了好几处规矩,就会给人添麻烦。
“他们也可能是欺负我年轻,比不得老太太厉害,我就是心里知道也得装不知道,不然一时痛快了,之后麻烦却免不了。”雨竹画完最后一笔,拿起温热的湿帕子擦手,“最后都怪在我头上,不管什么名声,传到老太太耳里总归有些不好。”
歪了歪头,复道:“只这一次,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可惜雨竹想得很美好,现实却有些残酷。
本来一众亲戚还顾忌着冷冰冰手段了得的谢氏,左右收敛了大半,等住了几日,打听清楚了qíng况,偌大的国公府居然归那个娇娇滴滴,进门还不满一年的二太太管,顿时都兴奋了,脑子聪明些的又多观察了几日,见那位太太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便也放开了胆子,手脚开始不gān净起来。
雨竹耳目众多,对他们的所做所为一清二楚,但还是冷眼旁观着,心中忍不住又起了点恶作剧的心思。
又过了几日,近些的亲戚也渐渐上门拜访,老公爷见了大老爷和二老爷,免不了又要痛饮一番。
可惜第二日当他从宿醉中挣扎起来去光禄寺领了年例恩赏回来后,就高兴不起来了。打开“皇恩永锡”的huáng布口袋,里头赫然是一千两,按往例该是二百两银子,为何现在变了这么多?
他在庶务上虽然有些拎不清,但是大事当前还是脑子灵光的,当即酒也不喝了,兄弟也不管了,上了轿子便一路急慌慌的往老友忠勤伯府上去了。
“你倒是想想法子啊。”赶到府上,又熟门熟路的跑到忠勤伯外书房,逮着人就急不可耐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传言莫不是真的?”
忠勤伯是个仙风道骨的gān瘦老头子,闻言捋着花白的胡子笑了:“你心里又不是不清楚,何苦非要我说出来呢。”
老公爷听了,跌足长叹,“家门不幸啊……老大的前途怎么办?”
“临老了还得个公主儿媳,换了我做梦都能笑醒,你还不乐意,啧啧。况且你以前不是最看不惯你前大儿媳的家世么,公主这身份可是最尊贵了,哈哈。”忠勤伯撮了口茶,惬意的靠在了椅背上。
“你个老东西,这会儿还说风凉话,真这么羡慕的话,我马上就进宫替你小儿子求亲。”老公爷烦躁的拍了下桌子,出言威胁。
忠勤伯这下淡定不了了,忙陪笑道:“别啊,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幅火爆xing子呢,宽儿的那点破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求个公主回来,这不是害人么。”见老友和缓了神色,这才接着道:“本来还只是传言,现在连年例都翻了五番,可见皇上的愧疚之心啊……你先别急啊,听我说完。”
他站起身来往屋里的流金珐琅火盆走了几步,脸上终于带了点正经,“你既然收了这银子,给你家老大赶紧找个媳妇这最好的一条路便给断了……接着还是想想怎么应对那诸邑公主吧。”
“……我怎么知道。”老公爷颓然坐下,气咻咻道,“再说了,那恩赏银子谁敢不收。”
又转了一圈,忠勤伯停住脚步,浑浊的老眼眯了眯里头jīng光四she,再不复刚才的老迈,低声道:“既然已经如此,那就不妨胆子大一些,左右不过就是个没什么依仗的公主罢了,只要瞅好机会,也不是什么难事……”
……
等到了腊月二十九这一天,换了门神、对联、挂牌的程国公府已被各种亲戚族人挤得满满,雨竹一身正红色的芙蓉金雪罗折枝玉兰妆花缎褙子,笑得脸都快僵掉了,心里再一次赞美了一下指定分家规定的先祖,实在是太英明了,要是不分家出去,这一堆堆的人还不把这府里弄翻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