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时,皇后娘娘的金顶绣凤鸾辇从坤宁宫行来,后面跟着整整齐齐两队按品大妆的外命妇。
进殿,内侍们则按品阶引了众人入座。
雨竹趁人不注意,一溜小跑到谢氏身后,刚松了口气,忽然就感到一道视线,抬头看去,正对上一双带着审视的杏眼。
微微一笑,雨竹低下头去,自我安慰,没啥,给看又不会少块ròu,你随意。
所谓赐宴真是没啥好吃的,再好的菜冷了都让人难以下咽。挑了两块枣泥糕吃过也就罢了,好在不知是太后的吩咐还是阮解两位妈妈的打点,总算还有两碗热汤送了上来。
等皇上祭祖回来,烟火和曲戏才正式开始,到处都是晃眼的灯光,珠光宝饰的诰命夫人,一张张抹了厚重脂粉的脸,加上满桌子浮着白色油花的菜,雨竹只感到胸口闷闷的,脸色也不怎么好了。
再加上殿宇开阔宽敞,烧多少碳都不够暖和,宫女又添酒倒茶,往来进出,时不时就从哪儿chuī出一股冷风……实在是难熬。
好不容易到了戌初,太后、皇上和皇后三尊大佛离去,众人才能起来活动手脚,道别散去。
出了宫门,被冷风一chuī才好了些,再看谢氏也是长出一口气的模样,雨竹脑子晕乎乎的想:这宫中赐宴怕是都被各府老太太当做是考验了,每年都要用熬的。
路上早不比来时的安静,平时宵禁,谁要是晚上出门被逮到就会被重罚,但到了上元节,自初八点灯,正月十七才落灯,十天时间里朝廷都放夜,举国欢庆,百姓被准许夜行而出。
雨竹看谢氏在闭目养神,就侧过身子挑帘往外看,只见街上处处张灯结彩犹如白昼。穿着各种jiāo领袄衣的男女老幼,走上街头,观彩灯,猜灯谜,放烟火,看杂耍,说笑间口鼻呵出的白雾映着人们愉悦的笑脸,极其鲜活欢快,虽不比宫中jīng致尊贵,却也一样热闹喧阗。
不少女眷也走在人群中,她们结伴而行或走墙边,或过桥,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容。这应该就是“走百病”了,据说可以驱病除灾。
因为路上人山人海,太过拥挤,所以回府比出来时多绕了半个时辰。回到国公府,谢氏和雨竹都神色萎靡,就是老公爷也不大受得住的样子,唯有程巽功、程巽勋俩兄弟,仍然是不动如山的沉稳有力。
华箬跟着程思义和大奶奶季氏身后,见状立刻迎了上去,有些心疼的搀过雨竹另一边胳膊。
谢氏和老公爷没都jīng力应付,摆手示意了一下就先回房歇着去了。剩下众人也各自散去。
华箬几个将一切都张罗的妥妥的,只等着主子们回来。
雨竹蔫头蔫脑的吃了一小碗汤圆,被半扶半架着去净房洗漱完毕,就一头扑进了暖暖厚厚的锦绣被褥里。
程巽勋回头就见雨竹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已经睡得很香了,挑眉一笑,轻手轻脚的走到chuáng边歇下不提。
第二日一早去了谢氏那里,谢氏破天荒的刚起chuáng,雨竹服侍她喝了碗红豆粳米粥,脸色才好看了些。
“您要是累的话就延一会儿吧,想来菩萨慈悲,也不会怪罪的。”雨竹劝着,可谢氏还是坚持去了小佛堂。
小佛堂雨竹也来过几次,里头有个小小的佛龛,布置简单——上悬天青色掐金挖云纱帐,下面是一张香案,紫金釉紫砂小缸盛着清水,中间是个白玉菩萨。
谢氏刚在蒲团上跪下,杨妈妈就进来禀报道:“老太太,林夫人来了。”
雨竹惊喜的仰起脸,崔氏怎么来了。
“老二家的去吧,帮我跟亲家太太道声好。”谢氏将雨竹的高兴都看在眼里,笑了笑就放行了。
崔氏正坐在椅上喝茶,见雨竹过来,马上就站起身来。
“娘,去我的院子。”雨竹拉了崔氏的手就走,像只出了笼子的小鸟。
崔氏哭笑不得的任由她拉着,等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才止了步子,嗔道:“你这丫头,都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般鲁莽,天冷路滑,雪还没有融尽,你又怀着身子,怎好走这么快。”
雨竹笑眯眯的听着,等到了青葙院才扭进崔氏怀里撒娇。
“好了。”崔氏脸怎么都没板住,搂过雨竹轻轻拍着她的背,问起:“昨儿在宫里看你脸色不大好,现在可怎么样了,找个太医来瞧瞧吧。”
雨竹脸上笑容淡了些,马上将太后与她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崔氏,末了加上一句:“就知道让我进宫没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