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伯卿体质太弱,去时还没什么,却在返京途中病倒了,身怀六甲的妻子本来就弱,反而要照顾他,弄得回到京城,夫妻俩都躺倒在车里动弹不得,军士们赶紧将他们送回秦宅,便去找百战jiāo差,百战找不到候爷,便先来向大奶奶禀报了。
秦媚娘对王妈妈说:“快收拾一下,我去禀过大太太,这就带我回娘家!”
王妈妈看看天色,劝道:“奶奶还是等明天一大早再回吧,总得和候爷商量过,可不能自作主张跑回去!”
媚娘想徐俊英的话:凡事与我商量,要听我的话。
她皱起眉头:有什么好商量的?人病得都躺倒在那里动不了,还能不准回去探看?
唉,住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得忍一忍。
惴惴不安地等到天黑,王妈妈叫传上饭来,好在是蔡妈妈jīng心准备的火锅菜,鲜美喷香的羊ròu汤底,现做的牛ròu丸,片得薄薄的鲤鱼ròu,嫩绿水灵的蔬菜等各式小菜,最要紧是有一碗辣椒放得足足的调味盐碟,媚娘吃了些饭食ròu菜,让王妈妈和翠喜几个丫头也一同吃了,饭后拿了本闲书翻来覆去地看,又试着拿起翠喜的绣花活儿扎两针,捱到亥时还不见徐俊英回来,媚娘沉不住气了,让翠思找百战来,安排他拿了灯笼去锦华院迎接候爷。
徐俊英在锦华院老太太处吃过晚饭,照常先坐着喝几杯茶,今夜除了他自己,没有别的兄弟过来,天气过于寒冷,也jiāo待小姐们不用过来了。没有媚娘在旁,庄玉兰轻松自在地和徐俊英相对而坐,茶艺做得流畅顺利,每一次都能打出茶花来,她笑容甜美,柔声说道:
“英表哥,这茶可好喝?”
徐俊英微笑道:“茶是上好的贡品,自然好喝!”
庄玉兰嘟起嘴:“英表哥如此说,那上好的茶只需糙糙泡一杯送上来,也是好喝的了!”
徐俊英怔了一下,回过味来:“兰儿茶艺jīng湛,看着赏心悦目,喝起来自然多好喝些!”
庄玉兰这才高兴:“英表哥夸奖了!这杯茶汤特别好,开了桃花的,英表哥喝了吧!”
徐俊英正要接过庄玉兰双手呈上的茶杯,听见婆子在廊下报了一声:
“清华院东园百战来迎候大爷!”
徐俊英伸出接茶的手收了回来:自己带着宝驹,百战怎么又来?出了什么事?
他起身走到榻边向老太太告别:“孙儿先回去了!”
老太太慈祥地看着他:“去吧,明儿没事,还过来陪祖母吃晚饭!”
“是,孙儿有空就会来!”
看了看走近身边的庄玉兰,温和地说道:“兰儿不用送,外边冷得很!”
老太太说:“让她送到廊下,哪能风一chuī就坏的!”
瑞雪拿来披风,庄玉兰接过,亲自替徐俊英披好,徐俊英身量高,她要贴近些,举起双手仰着脸才能够得着为他系绊带,平时惯弄各种凌罗绸缎,也擅长打络子系蝴蝶结,可如今徐俊英胸前这两根绸缎绊带像跟她作对似的,滑溜溜抓握不稳,怎么系也不成,庄玉兰呼吸微急,脸上透出红晕。
徐俊英说:“系个简单些的,系稳就行,我来吧!”
从她手上轻轻扯出缎带,三下两下,jiāo叉打个活结,完事。
庄玉兰来不及发窘,仆妇们打起暖帘,徐俊英迈步跨出房门,她忙跟了出去。
站在廊下,冷风一chuī,庄玉兰立即打了个阿啾,徐俊英吩咐瑞雪:“把表小姐扶进去吧!”
庄玉兰不舍地看着他,说道:“英表哥明天早些从衙门回家,兰儿陪您下棋!”
徐俊英点了点头:“好,我有空便会来,你进去,与老太太歇着吧!”
庄玉兰看着他在宝驹和百战的引领下,渐行渐远,内心的热qíng和喜悦慢慢被冷落和忧虑代替:这样的日子还要熬到几时?到什么时候,才能像秦媚娘那样,揽着他的臂膊,紧挨着他一路走回清华院,与他双宿双飞?
一路上,百战向徐俊英禀报了秦伯卿的事。
徐俊英心里明镜似的:那二十来个军士由宝驹jīng挑出来,论长途跋涉、排除艰险甚至拼搏厮杀,他们没有不能胜任的,但他们就是没学过侍候人,秦伯卿那样的文弱书生,身边竟没有一个半个书僮家仆之类的跟着,jiāo到这些兵痞子手上,身qiáng体壮,jīng力充沛,办事只图快意利落,雷厉风行,路上定是不容秦伯卿多喘口气,他们横冲直撞,又不怕qiáng人剪径,盗匪谋财,又值年关,弄不好还是日夜兼程赶路,秦伯卿能有个囫囵个儿回来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