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张宽大屏风,陈风指示侍从运来一gān洗浴用具。西日昌一直在审视我,我也一直没对他的眼眸。我的心很空,空到连自个都觉得发指。这样的心境让我彻底领悟,往日我眼中的那些行尸走ròu,空虚的皮囊,其实正是我自个的写照。很可笑,活死人看活死人,五十笑百步。
西日昌的手握住了我的指尖,他手上的温度使我觉着自个的冰凉。jian人尚且有jian人的追求,除了权势还耽于ròuyù,会杀人也会做自个喜欢的事,而我什么喜好都没有,如果硬要算有,无非是仇恨所支持的一切。我所看不起厌恶的他,实际上过得比我好万倍。这世界黑白颠倒,坏人都过好日子,最坏的人过最好的日子。善良被欺凌,好人的心肠斗不过坏人。
西日昌还是没有说话,他手上的温度接连不断绵绵不绝的传来,温暖到一定程度渗透了界限,只剩下极淡的指间相连的触觉。
陈风及侍从退下后,带上了房门。西日昌将我放入盛满温水漂浮花瓣的木桶里。看到自己luǒ露的手臂在他掌心滑过,看到自己披散的长发dàng漾在水间,我空空的心底仿佛多了点什么。水雾冉冉,我在他手中思索着。他可以体贴仔细的做一个看上去很好的男人,也可以狠绝无qíng的摧残我的身心,他究竟在向我表达什么?
细腻的触感,暧昧的摩拭,混合着朦朦胧胧的水气花香,忽然,他解下我的面具。当他转身将面具放于一旁的时候,我站了起来。哗然的声响,而后水珠纷纷往下滚落。他转回身,我一眨不眨的凝视着他。
他依然不发一言,他的衣袖已湿,身前也印着水迹。我觉着当他不想说话的时候,比任何时候都可怕。可是我为什么觉着畏惧?我睁大双眼,瞬间明了。他bī发了我的弱。
只有弱者才会羡慕,才会嫉妒。只有弱者才会觉到畏惧,才会以为命运不公。
我反握住他的手,生死羞rǔ我都可以抛弃,龌龊黑暗我都可以投奔,这样的我,早该清楚,这世上最般配我的男人正在眼前。
他轻轻拿开我的手,生疏的为我擦gān身子,重为我穿上一身崭新的衣裳。白的纯正无瑕,红的鲜丽炫目,黑的gān净简洁。我们依然没有jiāo谈,言语已成了多余的累赘,比万千言语更多的思绪在我心头盘桓,受与不受皆命邪,纵然涂鸦各色,不过是虚假的和解,安之若命那决不是我。
在他为我戴上面具前,我展开双臂,揽住了他的腰。他顿了一顿,环抱住我。
卷七;1
卷七缓步徐行静不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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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chūn来,转眼迎来新年。我藏于面具背后,束于宽大的衣衫,每日多是宁静的聆听,沉默的观看。碍于我的身子仍需调养,我并不跟随西日昌早朝。苏太医也就是苏堂竹,建议我迟些起身。我也不想一大早就听他讲述罗玄门医术,总是日上三竿才懒洋洋的起身。没有任何侍女服侍我,也没有人看到我面具下的面容。我曾听到过一次昌华宫的宫人小声议论。“西门大人好大的架子,从来不让人近身,成天戴着个面具,说话声总冷得叫人心里冰凉。”“听说他有病,你没见苏太医天天来,不是说这个药就是说那个药。”“你说西门大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嘘,还是少搅舌根。这不是我们能说的……啊!”那次宫人的对话被杀戮终结,后来我就再没听到有人私下谈及我。
昌华宫是一国帝皇的寝宫,其防卫的严禁,安cha的影卫之多,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即便西日昌不在,他的影卫照样无所不在。我有伤在身,感知反而更加敏锐。普通宫人百步以内的声音我都能听到,当然我若不想听就不会去听。
用过午膳后便轮我当值,很简单,只要亦步亦趋的跟随西日昌。他下午的行程多是事先安排好的,繁多杂乱,几乎什么事都有。有一回我随他接见臣子,看到了丑陋的万国维。万国维见到我,劈头就来了句:“户部有罪,竟叫陛下的侍卫如此阔绰。臣亦有罪,见到金子就眼红。”西日昌笑骂着将话题转到了朝事上,我侧耳倾听,君臣的言谈他们二个算顶级了。我没听明白多少,所以我心里头将万国维也归为jian人一类。
除了接见臣子,西日昌的政事还有检阅各位次级文书。如果每份文书都由他亲历亲为,估摸他也无暇它事了。jian人总有jian人的法子,他头脑很清楚,什么时候该看谁人的文书,什么文书永远不用看。偶尔他也会感叹,某臣将三年一选秀女的大事纳入次级文书,或者先皇他的兄长为何走得那么早,不把江山全打下再转手?这种唏嘘实在太假,所以他叹过一次后没有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