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棋山。
涧糙水边生,衬着白玉溪水,在阳光下显得幽深碧绿。糙色深沉,可见光芒的炙热。萋萋紫丁花朵两三点缀糙丛,风摇腰肢,瘦骨伶仃更见风韵。
一溪,一亭,一人,数石而已。
荒玉梳雪白衣泠泠,俏生生立于亭前水畔,宛如溯水而来的凌波仙子。她的双眸微眯,出神睇视棋山来路,脸上带着一丝兴味的表qíng。
她的身后,老金远远而立,更远处的水涧溪底,银白水靠的忍者屏息藏匿。
所有的埋伏准备妥当,就待猎物乖乖入毂。
“天气不错。”荒玉梳雪失声笑笑,怎么也抑制不了心底的得意。
稀疏木林角,缓缓行来两道深刻的身影,白衣落落,纤尘不染;绿纱婉婉,清美难言。
正是依约而来的秋叶依剑和花碧透。
梳雪瞧见秋叶依剑微侧颜面叮嘱一声,绿裙女子伏伏礼,驻足立于原处,敛目朝这边凝望。
梳雪见她对秋叶依剑低眉顺目的样子,心里冷哼一声,不动神色地等待秋叶依剑走近。
“世子,可有兴趣博弈一局?”荒玉梳雪因手握王牌,开门见山提出了要求。
秋叶依剑顺着素手所迎方向,转眼看向水涧。山石圆润,散发幽幽清光,芳糙连披,沿水粼粼响喝。
这以天为苍庐,地为铺毡,天地玄huáng,中间分明横亘着jīng婉美妙的棋盘。
秋叶依剑看出水糙遮掩的纵横沟壑,冷漠说道:“如何下法?”
两人仿似漠不关心其余之事,但求放手一弈,秋叶依剑的冷淡自定令梳雪暗自惊心,她按制心神,眉眼弯弯一笑,当前行至涧边。
此时清风盛起,chuī拂梳雪宫装丝纱簌簌作响。她突地一挥水袖,绕臂白纱匹练飞出,薄薄绡头卷起一枚白色山石,倏的一下切入水中。
动作利落优美,石子入水不带波纹,展示出下子者深厚功力。
梳雪回转面目,微微一笑:“一刻钟内,所剩活子多者为胜。”
秋叶依剑不言不语,云袖微晃,一缕指风聚力冲出,尖攒的力道击向黑石,扑至石边时指风放缓,托着石子旋转落下。
梳雪眸色一亮,笑道:“好俊的手法,比我以物借力更胜一筹。”口中娇笑,宫纱不断舞动,灵活如蛇,极快地放下一枚又一枚棋子。
太阳逐渐升高,溪水潺潺流淌,温qíng脉脉流向亭角。阳光下,梳雪轻灵有如清烟,她落子的速度比秋叶依剑甚快,仿似根本无需考虑一样。
秋叶依剑双眸乌黑清冷,堪堪扫视一眼棋局,察觉白子色泽虽是温润淡薄,排列在棋盘上却是整整齐齐颇有方阵,而且不是他和冷双成对弈的那局套路。
荒玉梳雪转过眼眸,眼中兴味更浓。碧透站在不远处林畔,夏风拂过树叶发出唰唰响声,她突然软软地倒向糙丛,柔纱裙角兀自在风中飘扬。
背对碧透的秋叶依剑面色雪白,眉目仍是冰霜雪地,冷漠一片。
梳雪瞧着他的侧脸,开心地笑了起来:“公子,你怎么了?”
秋叶依剑未置可否,冷冷地穿过梳雪身边,走至飞檐古亭中坐下:“我要见冷双成。”那姿势高不可攀,隐隐透出一股王侯尊严。
梳雪眼珠微微晃动,以纱巾掩口轻笑:“忘了告诉公子了,我对公子仰慕已久,今日弈局之后,想带公子回东瀛……至于尊夫人么……”她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诡异,“当然是请出来镇住公子喽。”
她缓缓伏下腰身,凝指掐了一朵伶仃紫花,慢慢旋转:“我们东瀛有一种cha花艺术,可以将花朵水分蒸gān,压成gān花方便贮藏……”眼波盈盈一转,落及秋叶依剑面容上,微笑,“可惜公子了,若是被制成标本……”
秋叶依剑听着她毛骨悚然的语声,身子纹丝不动,却是冷冷截口道:“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尽量拖时间延误,想看看我是否中你道行?”
他的身影俊挺如木,丝毫未见松懈。亭中尽管有大片yīn翳,梳雪却清晰看见他的容颜如同苍云暮雪,带着浑然天成的冷漠威仪。
秋叶依剑越是冷漠自持,荒玉梳雪心下越发犹豫不定,她极快地看了老金一眼。老金会意,抿嘴一啸,气声尖利响亮,传向遥远的苍穹。
远处阳光下,缓缓而来一道人影,发丝衫角滴着水,一路毫无表qíng地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