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苍双眼泪流,似山涧溪水,不止息。
初一心知简苍为人仁慈,但未曾料到她的优柔,当下不容细说,撕下一条内衬,将她的双眼蒙上,并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捂住耳朵,我去去就来。”
“初一……”简苍流泪道,“你为什么不带上我……你明明知道那些畜生要的人是我……”只要将她jiāo出去,或许能停止这一场杀戮。
初一没说什么,返身摸摸她的头发,纵身朝树下跳去。
高树上的简苍咬住嘴,不让哭泣的声音传出来,苍白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淌,濡湿了胸前的衣襟。
辽国黑鹰骑千余人分成两股,各自围困一角方阵,意图极为明显,一是生擒赵大鸿,二是堵截消失不见的肃青王妃。约百数民众被他们驱赶在前,拉妻挈子,踉踉跄跄地朝着林中倒去,走得慢了,便有一杆凛凛寒光的长矛dòng穿他们的胸膛,甚至让他们来不及发出呼喊。
垂髫小儿看见父亲被杀,茫然坐在尸身一旁,失声痛哭。
黑鹰骑指挥使司萧佐权朝地面啐了口,提起马缰,战马通晓主人心意,尽抬前蹄,从孩子身躯上践踏了过去,顿时瓦蓝的蹄掌上新染了滚烫的血液。
孩子脑浆四溅,身躯软软地倒了下去,折成死角。后面的骑兵熟视无睹,继续上前,踏过一道又一道这样的尸身。被驱赶入林的百姓更加惊恐了,暗哑地哭泣着,拼尽全力超前跑去。
一名探子兵小校驱马上前,急奏:“禀告指挥使,前方并无动静。”
萧佐权甩动马缰,指挥战马再次踏死一名来不及躲避的孩童,懒声说道:“继续探——”说罢又忍不住冷笑:“王妃一定在这林子里,看她能忍到几时。”
小校噤声不语。整个西营都知道肃青王妃心软,平时见不得一丝血腥,如今被侯爷的前锋军这样大肆杀戮,倘若她看见了,铁定会跑出来俯首称降,再任由他们抓回去。
身后的百姓陆续倒地,尸身倾斜滑入没膝败糙中,压住地面发出一阵阵窸窣响声。小校纵马向前,突然在一众gān哑的哭喊中,听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声音。
林子深处倏忽飘过一道黑色残影,速度之快,让人区分不了是受惊的飞禽羽翼还是随风漫卷的衣挂残品,伴着萧飒风声,它一路震飞流转的尖叶,尖锐地扑来。
“有人!”萧佐权能坐稳指挥使一职,首先比众人都有见地。他立马站定,扬起了右臂示意。
话音一落,一团寒冷的黑影伸张两臂,如巨翼鲲鹏,飞扑到辽军面前。他的衣襟还未落下,掌中寒光bào涨,呼地一声切入地面,立时震翻一匹连甲马,力道大得惊人!
应声而起一名骑兵的惨叫。
“什么人!”萧佐权惊怒道,只因来袭者动作太快,偏偏又看不清他的面目。
来人并不答话,伏低身子,手持半截判官笔,一招“老树盘根”将凛冽剑气送出去,光影闪过半弧,竟是切断了数匹马腿。
被抛下马的骑兵纷纷呼叫,闪躲qiáng大剑气。只是堪堪在地面滚动一圈,一截梨花枪尖急速赶上,戳穿了他们的胸膛,祭拜了冤死的宋朝百姓。
萧佐权一按马鞍,反身借力飞向树上。后面的骑兵cháo水般涌上,用铁桶阵势围困来袭者。
初一一击得手,沉声喊道:“散开跑!”提气纵身,跃向四周树冠。
残余的百姓经过这一番冲击,醒悟过来,争先恐后朝树后跑,有如几缕溪流,渐渐地分散了开来。
萧佐权站在树上观察动静,不肯轻易出手。只因他知道,历经九年才能爬到指挥使司的职位上,没有什么比保住xing命享受军功更重要的了。
初一悉知力战三百骑兵绝无可能,看准了萧佐权藏匿的方向,几个起落后,狠狠朝他扑去,搅动风声清寒。他的气势过于浩大,萧佐权面露惊异,立于树上和他对了一掌。
初一掌势未落,右手抡起半截枪尖,刺向萧佐权空门大开的前胸,他的身子硬生生飘斜在树挂上。萧佐权没料到他掌中有变招,躲避不及,左肩受了一击,险些被刺破琵琶骨。
初一不看旁人,仗着半空便利,近身搏击萧佐权,却不杀死他,只是将他驱赶到了林外空地上,抬头一看,陷于包围的赵大鸿兀自在前苦战,将唇一抿,突起全身内力,一掌劈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