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待君安_作者:千里行歌(18)

2017-04-22 千里行歌

  他一脸“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的鄙夷表qíng。

  “你爹爹够狠。”我又说了一句,忆起十几年前他握着郡主的手痛不yù生的样子,那时候他还是个英俊潇洒的男儿郎君,十几年后油头满面大腹便便,左右逢源却令帝王心生畏惧。

  烟花易冷,人事难分。

  我想到这里赶紧说,“你到你爹的年龄请一定保持你貌美如花的容貌啊,要不然你的娘子们会哭的。”

  苍音没有应答,又将地图看了一会儿后收起,我就坐在他身边,他顺手伸出手指自然而然摸了摸我的脸,轻轻地。

  “这次没擦粉了,嗯?”

  我仰起脸,他就算坐着也比我高了好多,细细碎碎的光粒落进他微睁长长睫毛里,勾勒了他一半俊朗的容颜和大部分宽厚凌厉的肩线。

  “对啊,你说我擦粉难看来着。”

  他那漂亮的黑眸子里映出的仍是昭锦公主的脸,那么美丽,哪里需要上妆。

  我撇下涌上来的残念动动肩膀,“啊,刚才被你掐得好痛,一定青掉了,你这个bào君。”其实他分寸拿捏得好,我故作痛楚嘀嘀咕咕白他一眼,揉着肩膀,他怔了一下,竟然慢慢笑了。

  一下子chūn暖花开好生**,我有点就适应不来,呆了呆。这一世他总是臭着一张脸,见他这般笑,心里像个二八少女一般莫名欢喜了片刻,惆怅又软软地攥住了嘴角提不起来,藏住了心qíng从怀里掏出了牛皮纸包。

  “来,桃花藕糕。”

  我说:“生辰快乐。”

  回酆都后我好好地缓上一缓,苍音的笑容一直在我眼前晃悠,走着就到了奈何桥边,yīn森森的雾气里,yīn灵一个个幽幽飘过了桥,孟婆婆在望乡台上无声忙碌。

  我低头望着血河忘川,忘川,任何生灵若是入了忘川,灰飞烟灭,何况是当年一个小小婴孩的魂魄,那平静的河水照出了解除易容术的自己,这张脸,他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了。

  他还不知道当年生出的是男是女罢,我想着便勾起了嘴角,记得刚怀上时一直希望是个男孩,因为这样孩子也许会被他家里接受,那个时候我还以为苍音只是富贵之家。

  他却想要女孩。

  “有一个小牡丹,多好,”那个时候他笑着,“我可以看着小时候的牡丹长大,我还可以好好宠她,多好。”

  现在想起来,都是假的,可我就是一直记得。

  我还记得他抛弃我后,十月怀胎那段时候来了一个白衣男童,仙气袅袅衣袂翻飞,他银白的发丝在眼前萦绕。

  “姑娘,在下太白星君,司天下财权。”

  “他不会回来了,你可知你身边那男人是谁?”

  “他乃如今天宫太子重岚,未来掌管三十六天之帝君,下凡只是即位前一点闲散玩乐罢了,姑娘好自为之。”

  “他是最尊贵的上神,年寿千万岁,怎可能对一介尘埃般的凡人女子动半点真心?”

  “本仙此次来是为姑娘着想,莫多再念他,另寻户人家嫁了罢,本仙自会位姑娘另添财禄祈求多福。”

  我在忘川前站了一阵,盯着河水眨也不眨直到眼睛发涩,转身去了阎罗十殿。

  我想问清楚苍音究竟破了什么天条。

  ***

  战争断断续续折腾了一年多,终了有了结果。

  苍音打仗的那天边关风雪意外地停了。

  一望无际的茫茫雪原满地赤红,将士们的残破尸身若枯叶萎靡凋零蜷缩,堆叠在炫目的空白与刺眼的鲜红间,密密麻麻,我在高空中望去是仿佛被碾碎了的蚁群。折断的兵器浸在泼墨似的血迹里化开了雪水。

  边关征战最终只是噱头,大国皇帝百里加急夜书私信早已直达邻国,联手平叛内乱,统一江山只是将他调出去的幌子,为的只是在这边关极冷之地将其斩除,这边关之战的结束似乎象征着皇帝已清刷朝廷。

  “到头来前后夹击好不láng狈。”

  我坐在雪原森林的一棵黑木树丫间,撑着脑袋道,视线尽头便是那片鲜红战场。

  树下男人靠着坐在雪地里,因伤口疼痛而紊乱地喘息着,苍白薄唇微微张开。玄色披风染上鲜血却瞧不出分毫,细细的雪花儿落在寒冰铠甲上翻出了一丝丝泠泠色调。

  他仰头靠在树gān上,战场凌厉的眉宇此时似乎柔和了下来,低缓地睁开了墨黑的眸,一缕黑发缠绕在在冷汗浸湿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