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会叫娘了,简单的音节,他每每奶声奶气软绵绵地唤着我,娘。我顿觉整个世界都开满了鲜花。我犹豫了许久才决定教他喊爹,我这种残花败柳,日后嫁个关外的小贩子罢了,据说那儿的人不大讲究。他迟早得喊爹的。
他砸吧好久嘴巴,第一次喊了声爹时,我在心里说,臭虫子你听,他喊爹了。
“爹。”
呐,你听见了吗。
“爹~”
你的孩子在叫你,可是你在哪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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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昭锦公主来寻我的那日,往后几日便是这个模样,醒时晨光微曦。身旁有个眉目极好的男人,眼睫长长,松垮套着件寝衣,手臂搭在我要腰上,我动了动他便圈紧了些,呼吸拂过脸颊热热的。
做了那般的梦,心中不免瑟缩。
我怔怔凝视他的容颜,忍不住用指尖轻轻触碰,渀佛用了些力便会如水中月碎掉一般。
我一直以为是他忙的太晚瞌睡了些,而我作为yīn差因差事而有早起的习惯,常常便是我比他早些醒来。
“哪里,自从娘娘来了殿下才起晚的。”芙儿与我理论,“殿□子一直不大好,又因为……哎呀,反正就是好不容易才能好眠,娘娘你就别走了。”
我怔了怔,“苍音他身子不好?”
芙儿掩住嘴,眼神闪了闪才道:“殿下因天上事务劳累,自然身子是有些疲的,芙儿是这个意思。”
那是我觉有蹊跷,可又未往深里想,天上不若人间皇帝每日早朝,可仙官神君们时时也会去天庭走一遭,帝君开庭苍音自是要去,他走后我念叨芙儿说的事,苍音肤色偏白,身子不好未瞧出来,只不过夜夜忙碌倒是真的。
于是我下厨炖汤,玉竹沙参乌jī汤,把切好的乌jī放入锅中加冷水大火煮一阵,待开了撇去浮沫。乌jī焯了水又在砂锅中加冷水,烧开后将过水的乌jī块转入,放了些玉竹和沙参,慢慢地煮炖。
绯jú找到我时,我正坐在炕边舀蒲扇扇火。
她一进膳房便咳了咳,睁大了眼,“你……”又哼了一声,“你这是失了宠被贬成侍女了?”
我没理她,这很明显不是。
她挺了挺胸又道:“昭锦公主殿下召你过去,还不快去。”
我说:“多久?”
“什么?”绯jú皱眉。
“这jī汤再熬一个时辰便够了,若是找我的事比较麻烦,等我熬好会自个儿过去的。”
绯jú脸黑了,张了张嘴,估摸是想起这是重华宫,又压下气道:“我们公主有话跟你讲,你有时间,公主也没那个时间làng费。”
我添了柴火,站起来把膳房外芙儿叫过来,给她嘱咐一番后走到绯jú身前,绯jú看我的眼光怪怪的,有话说又不去说的模样。
我笑,理理身上黑衣,“若是不介意,我可梳洗一番再去会见公主免得脏了她的仙目。”
绯jú上下将我一扫,转过身,“公主殿下可没那么多时间!”
绯jú带我离开了重华宫。
烟波浩渺云霞蒸腾,身后左右四名天兵随行,经过瑶台仙池一路向北直到那座气势恢宏的云顶宫殿映入眼帘,佛音梵唱,金光一圈一圈dàng漾开破散云层。
我见过这座宫殿,在酆都藏经阁上古画卷中有所描绘。
玉清宫,天帝居所。
我独自由着九九八十一级台白石阶向上,过了双龙金水桥,石壁九龙雕刻栩栩如生。
昭锦便在正堂大殿等我,薄青色纱衣下是折燕chūn花刺绣石榴裙,衬着金碧辉煌仙气磅礴的宫殿,我立于大殿门口没有迈进去。
大殿除了她外无其他人,身为外系公主却可如此光明正大立于此般极贵极险之地,我忽然间有些明白为何苍音之前会与昭锦订下婚约。
我依稀听说过昭锦公主乃上古神族旁系凤羽朱雀末裔,约摸也是好战的万年来生过不少事端,八百年前一场浩劫,纯正血统的约摸只剩有这位公主了,又生得铮容上神喜爱加封为公主。说那铮容神君,也是远古而来的一位万万年黑龙神,品衔至高连天君都得敬上几分。
上神皇族间争斗,是否与人间宫廷一般残酷黑暗,亦或许更甚。
昭锦公主背对我立于殿堂前方,长裙袭地,如一只骄傲鲜艳的尊贵凤鸟。
我福身行礼,“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