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淇听着安可洛讲了这么一大通,笑道:“我真没想到安姑娘对这些事儿还能记得这么清楚,我都不如你呢!”
安可洛脸一红,道:“公主长在深宫,自然不知当年这事儿引得多少人扼腕叹息。陈少勇的事qíng,在帝京那些说书人的口里传得简直和神似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从戎不到四年,便被封为宁远将军,放眼天朝建国以来,倒还没有一个人能似陈少勇这样呢。只可惜这样一个将才,却饮恨早逝……”
卫淇看着安可洛一副悲悯的样子,一下子乐了,捂着嘴笑得东倒西歪。
安可洛瞧着她这样笑,心里觉得莫名其妙,道:“莫不是陈少勇的事qíng,我先前哪里讲错了,惹得公主突然间笑成这样……”
卫淇连连摆手,好容易才止住了笑,道:“关于这个陈少勇,安姑娘一点都没说错,”她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只是,倘若我说,其实根本就没有陈少勇这人,安姑娘该做何想法?”
安可洛生生愣住,半天才道:“公主不要说笑了,陈少勇这么多的事qíng,难道是人凭空捏造出来的不成……”
卫淇一笑,道:“这些事qíng件件不假。只是,陈少勇,根本就不叫陈少勇……”
安可洛被她说得愈加糊涂,“公主到底是什么意思……”先前明明是卫淇要说尉迟决的事qíng,怎么扯了半天陈少勇……她脑中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个念头,不禁抚唇惊道:“公主的意思,难道是……”
卫淇偏着脑袋,笑着点了点头,道:“安姑娘果然聪明。其实陈少勇,便是决哥哥。”
听到卫淇说出口,安可洛惊得连礼数都顾不得,一下子站了起来,颤声道:“这怎么可能呢。尉迟将军怎么会是潭州厢军的一员……”
卫淇伸手扯了扯安可洛的裙侧,笑道:“你这模样,和我当初听三哥讲起时真是一样一样的。你且先别急,这事儿你坐下听我慢慢给你讲。”
安可洛胸口那股震惊还在心中波dàng不休,依言坐下,眼睛盯着卫淇看。
卫淇缓缓开口道:“这还得从尉迟相公说起。按理儿,决哥哥应和尉迟冲大哥一样,直接承荫入仕。以父皇对尉迟一家的恩宠,决哥哥甫一入仕便得馆阁之职是一定的。可决哥哥不愿做文臣,倒想入禁军做一番事业。尉迟相公知道了大怒,直称决哥哥是在rǔ没尉迟门风,他若想入禁军,偏不许他沾尉迟家的光。决哥哥xing子那么倔,当然不肯低头,尉迟相公一气之下便替他造了假籍,将他丢去潭州厢军,说决哥哥若真想在军中成一番事业,便要抹去尉迟二字带给他的荣耀,去从最苦最下等的小卒做起,什么时候混出个人样儿来了,什么时候再回尉迟家。”
安可洛听得发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揉着裙角,都快将缎子扯破了,自己也不知道。
卫淇轻轻笑笑,道:“马泾一战,决哥哥中箭是真。不过陈少勇的事qíng早就传至帝京,尉迟相公也早已派人前去,想暗中将决哥哥接回家。他这一中箭,刚好露了个机会,尉迟相公暗中使了点手段,命人慌称陈少勇身亡。就这样,决哥哥回了帝京。他不在帝京的这四年中,尉迟相公对人只是称他外出习武,想为将来入禁军做准备。父皇自然也是知道这事儿的,因此才力排众议,将决哥哥封为侍卫亲军马军副都指挥使,后来也才那么放心地让决哥哥帅上三军讨伐西夷。”
安可洛听着,口中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真是没想到……”
卫淇这番话,让安可洛心中的积惑一扫而空。
她想起自己从前在天音楼时,对范衾衾说:“那是因为,他爹是尚书左仆she,当年对圣上又有拥立之功……”在尉迟决的将军府里,她对他毫不客气地指责道:“你当人人都似你这样,生在将相之家,一路平步青云,哪里受过下等武将要遭的罪……”
脸已经红透了。她一直以为尉迟决和别的那些承荫入仕的人没什么两样,不过是运气比别人稍好罢了。岂料她眼里的那个尉迟决,根本就不是真的尉迟决……
安可洛胸口阵阵发闷,想到那晚将军府中尉迟决yù言又止的眼神,想到自己平日里对他的误会,简直不知该对卫淇说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