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受伤么?”那声音有点轻哑了。
她想了下,道:“应该没有吧,我胆小,挥刀或许不如旁人快,逃命时却是快了些,陛下,开国金刀呢。”她拿得有点重了。
李容治不语,只伸出左手略略称了下刀柄重量。
她注意到他不止左手臂皮开ròu绽,就连一身血红衣衫也不全然是他人的血。但,能活下来就够了,是不?
他笑颜里有些悲凉,道:
“这金刀,连我也拿不起。徐达,大魏金刀千金之重,也只有姚国人那般厚实壮汉方能拿得动。你代我拿着吧。”他微微垂目,不再看她,低声道:“把金刀高举。”
那语气淡漠,却有点对她不起的自私意味,举刀有何难?徐达一时没有细想,用尽力量高举开国金刀。
“二小姐……”乌桐生知她此时脑袋浑沌,才要先指点她一下,就听见九重宫门内外士兵尽皆伏地而跪。
“陛下万岁万万岁,陛下万岁万万岁——”
层层叠叠的呼喊如澎湃làng涛,团围着他俩蜂拥来。
徐达略略惊讶,随即了悟。开国金刀难见,如见出现在李容治手上——虽然是她代拿的,但,这样的跪拜大礼不意外。
她是西玄人,不跪应是免罪的吧,她看向李容治。
他朝她轻轻一笑,极是柔软的一个笑容。
……一个庆幸她活下来的微笑。
他伸出手,握住她高举的手腕,看似替她分担金刀重量,但她总觉他扣得太紧,简直是力道过当,存心想折了她的手臂。
尤其,他手温冰凉,不知是不是太冷,他手指竟不住地轻颤,如攀浮木般紧紧握着她腕间不放。
一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搞清楚状况,大魏历代皇帝或皇子没有一个拿得起这把刀,但,若然一朝有大魏人举起神将金刀,必能重现大魏开国盛世之风采。
而她,日前大魏陛下曾口头封为大魏皇后,她当然已经是大魏人了。
以及——
大魏后期后妃虽皆称娘娘,但在早年则与大魏皇帝并称陛下。
方才士兵连喊两次,是因为,他们跪的是两个人。
一个是大魏陛下——简称陛下。
另一个,是大魏皇后陛下——也简称陛下。
一个月后--
细雨濛濛,宅前的那名男子长身玉立,风神秀雅,头戴玉冠,身着暗紫丝绸魏服,罩着狐毛镶边的朱红披风,袍襬绣着红线蝙蝠,意同洪福之意。
huáng昏的橘光映得他肤色如晶莹白玉,乍看之下,濛濛雨景里搭着这么个俊人儿,简直跟她在大魏字画铺里见到的绝色美人图没两样。
徐达有些傻眼,心里掠过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他此次赴约打算利用男色,对她先下手为qiáng了。接着,她又失笑,什么先下手为qiáng,他下手快得过她吗?
是她不好,这两年火里来火里去,心眼渐渐增多,这老是算计的心态一时还是改不了。
她瞇起有点模糊的目力扫过小巷,没有他身边的侍卫,正合她意。既然他提前赴约,那、那…她心里一阵dàngdàng悠悠,想到前两天她在大魏看的一出戏,里头小角儿有一句她颇感认同的肺腑之言--
得不了你的心,得了你的身,将来老了回味也好。
当然,大魏的戏古板了些,最后这小角没得逞,但,不表示她下场相同。这次再不成,她立下恶誓,来世必要跟温于意一样,嫁个百八十个相公,以弥补这一世连个回味的机会都没有。
她快步上前,笑道:“陛下,我没料到你会早来,眼下还是大魏新年,你日理万机,我真是…”
一双黑眸转来,先是恋恋落在她面上,接着,他往下看,噙笑的秀雅面容微的一怔。
徐达明白他的诧异。今日她换上大魏女装,上身白绢护领,阔袖狭袖口,外头套着及腰桃红短比甲,下身是暗色襦裙,再在裙外着一较短的三色牡丹裙。
她思量一会儿,面容演出不好意思状。笑道:“陛下来得巧,今天我才第一次穿呢,原想你过几天赴约,我也习惯这样的穿着再穿给陛下看,哈哈,我若有什么不妥之处,陛下莫笑。”
“…穿给我看?”他扬眉。
她憋憋气,试着让脸红一红,她不知有没有成功,但她看见李容治朝她探来,她还真心跳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