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头失笑:“陛下,真有来世,我愿这一世我所认识的人都不要降生在我的来世里,与我搅和着。”她看向他黑得不见底的眼,笑问:“若然我不允呢?陛下,你正值壮年,要再喜欢上一个姑娘,也不是难事啊。有她联你走这条路,你又何必委屈求全赖着我呢?”
他眼角一颤,眉头皱起,随即又舒开,微微一笑道:“我首次喜欢上一个人,初时只觉奇异、懵懂,而后认为不碍事就任着它了,岂料它竟是粒种子,如今渐在我心头生根,如果是别人砍了它也就算,但要我亲手手刃我却是百般不捨。徐达,喜欢一个人太危险了,这种事我不愿再遇上,但真不幸又喜欢上了,我只好一刀先杀了她,以免重蹈覆辙。”
她撇过脸,又问:“我是西玄人,它日大魏若是有意打向西玄…”
“自你离开西玄时你已经不是西玄人,自九重宫门之变后你已是大魏的一分子了。”
她轻哼一声,心里明白他这句话无异是他不排除在兵qiáng马壮时打西玄,到时,她不是西玄人,她是大魏人。战事一起,她的家只能在大魏,在他的身边,而非西玄徐家。
她不喜那般拘束的生活,却也很明白,自己心里正在抗争犹豫。
先喜欢那人、喜欢较多的那人,必输无疑。
她曾设想过她若一走了之,他这个大魏皇帝势必得再找个皇后,他又以祖制为首,帝后并治,就算将来他改变想法纳妃子享享乐儿,恐怕也要等到大魏有了新气象。眼下,要找谁呢?谁才能分担他肩上的重量?
她曾打听过那些送入大魏宫里的画像主人底儿。兴许是这长年来大魏后宫已偏向其他三国制,女子不学政事,只懂后宫之术。
现在的李容治,一心在朝政上,讨了这些女子除廷续天子香火外又有什么意义?没人替他分担,他怕没几年就老化得快了,更甚…太cao劳的下场是短命。
拚了这么久的皇位,终于坐上,却因劳心劳力而早死,他不恨死才怪。
她又悄悄瞟他一眼,暗咒一声。
这些事她就知道,只是不想去深想。她伸出手拿过那白绢,觑见他的手指动了下,却没阻止她。
她慢慢折叠起来,嘴里道:“昨晚给你的同心结,是我已不当它是定qíng允诺物了,这才给得容易。”
“我心里知道。”
“昨晚…你快活么?”她觑向他。
那清俊的面容明显一怔,而后弯眼笑道:“自是快活。”
她没闭眼,当然不知是不是他在说假话,但,一个一边牺牲色相,一边嘴里忙着说服她的男人会快活才怪。何况,她严重怀疑,他对女色有所节制,对这方面没有特别太大的好恶,当然也不会嫌弃什么或者狂喜什么。
她叹息:“陛下,你可还记得,在西玄时我曾与你说过,袁图大师曾私下鼓励我,世间轮回联系,我虽拥有西玄最差的命,但,我上辈子是个欢欢喜喜没心眼的人,这辈子即使受了委屈,也会打从心里的快活起来,这就是我前世造的福。”
“你是说过。”他动也不动,似乎在斟酌她这话题背后的意义,同时不着痕迹地看着她手里的白绢。
她见状,笑出来:“陛下真是时刻都在用心思,这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她伸出手轻轻碰着他的面颊。“其实,袁图大师确实私下劝慰我,却是说,既然我这一辈子已是如此,何不时时欢喜地过,到了下一世,自然能被前世影响成为一个快活人。我心想,既然如此,我要让我的下辈子快快乐乐的…把我最好的都留给下辈子,再不要这一世的徐达,再不要遇上一个大师说我无能。可是,自我搅和大魏皇室争斗后,我想,这下一世也被我的杀人无数给害了吧。”
他沉默着。
她微笑:“陛下可愿承诺我一事?”
刹那间,他那双黑眸璀璨bī人。“我承诺你,此生不立二后。”
她一怔,随即哈哈一笑。
“陛下,人的感qíng是会变的,这种承诺不要说的好。”一顿,她也没有补充李容治以天下为重,第二顺位才是她,如果有一日,有其他女子对他的大魏天下大有助益,立个妃子卖个色相,也不算违背诺言。
为了他心里的天下,他确实会这么做。
果然啊,先付出感qíng的人输了,但,她输得心甘qíng愿。不管生了几次希望,明知下一刻可能破灭,她还是会继续怀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