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瞬间也领悟过来,斜了那小太监一眼,他的脸上挂着理所当然的表qíng。宇文护也淡漠地说了一声,“这天下最毒的毒药,可不是只有施毒之人亲自体会才有说服力么?”
原来,所谓的调换,是把我的酒杯和雁贵嫔的酒杯调换了一下。宇文毓没有喝下毒酒,下毒的雁贵嫔却将这无药可解的毒酒灌入了自己的口中。
“雁归!”宇文毓伸手去揽她,没有什么比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在面前死去更残忍了。他说不出一句话来,周围鸦雀无声,只余下雁贵嫔一个人低低地抽泣声中夹着笑,“毓郎,你没事就好!”
她支撑着自己,不让自己倒下,她是一个爱gān净的人,灰尘粘在了她的裙褶上,令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她伸手摩挲了一下宇文毓的脸庞,“毓郎,别为我难过,原本……我做这些事,就是活不了的。我只是有些……有些遗憾……”
她虽没有明说,我却也知道她的遗憾就是没有亲手杀了我。
“别说了,雁归,让御医看看你。”宇文毓不忍去瞧雁贵嫔的表qíng,正要传唤御医,雁贵嫔则用手捂住了他的嘴,“不必了!自我开始钻研毒药起,我就知道这是种什么毒。毓郎,我只想和你多待一会儿。自从,自从你进了宫,当了天王,我们就再没有这样在一起,你再没有这样抱过我了。”
宇文毓不禁潸然泪下。
雁贵嫔忽然笑了,“毓郎,我为你跳支舞吧。这……应该是雁归最后一次为你跳舞了。”她旁若无人地松开了束发的簪子,乌黑的长发滑落下来,她勉力支撑着自己站直了身体,长发环腰,头上的珠儿玉坠叮咚作响,宛若铃声。
第八十八章 西洲曲
“毓郎还记得那首《西洲曲》吗?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chuī梦到西洲。”雁贵嫔轻轻地哼唱着,舞袖翩跹,只转了个圈儿,比起平时更加孱弱无力,犹如柳絮一般,“是有一次我说想念长安的石榴,你就带我偷偷回京,住在绿芜院时你教我唱的。毓郎,你能再为我唱一次么?”
宇文毓哽咽着别过脸去,深吸了一口气,已经哽咽着唱了起来,“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雁贵嫔在他的哼唱下翩翩起舞,就像是一只在冰上滑行的蝴蝶,翅膀已经冻僵了,却还是优雅地拍打着。
----------------------------
绿芜院,我忽然间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这不正是宇文毓上次带我出宫,安置我的那个小院子么?怪不得荒废已久,却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
雁贵嫔只跳了一会儿,脚踝一崴,险些就要跌倒,宇文毓的哼唱声戛然而止,他伸出手去拉扯雁贵嫔,雁贵嫔却执拗地往后一退,双臂向上,仰脖间如嫦娥捧月。“毓郎,从前我夜夜在月下跳舞,你总是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可是,自入宫来,我白天跳,晚上也跳,只盼着有一日你能来瞧上一眼,可是你一次也没有。你可知道,我学会了好多舞,我好想把它们一个个都跳给你看。”
虽是个看客,但还是免不了令人辛酸,我不由多嘴道:“你可能不知道,他不去看你,其实是想保护你。”
“我知道。”雁贵嫔不由分说就抢白,倒是让我一愣,她知道?她知道为何还要抱怨?
雁贵嫔眼眶瞬时又红了,她定定地看着宇文毓,每一眼都是诀别,“我知道毓郎不理我,故意冷落我是为了我好,可是,倘若只是像一个行尸走ròu一般的在宫里头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毓郎,你不知道,我宁愿一直被你捧在手心里,哪怕只能活一天,我也愿意。”
宇文毓听了好不心伤,“你一直在我心里。一直都在啊。”
“不,不在了。”雁贵嫔扭动着杨柳腰,踌躇间如凤凰晾翅,曼妙的身姿想那后世的杨玉环也比不上,“毓郎,你的心,不知何时,已经不在我这儿了。我这么说,你定然不肯承认,是因为你心里头也在犹豫,在矛盾,明知道她是一个不值得你爱的人,可你还是就这样爱上她了。”
宇文毓的眼眸里头闪过一丝悸动,他正要辩解,雁贵嫔又抢先说道:“毓郎,我不论做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同样的,你心里想什么,要什么,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你看,你被她害成这样,可你还是舍不得我杀她。甚至,甚至你到最后,想要喝jiāo杯酒的人也是她。毓郎,你难道没有发现吗?你已经不知不觉变心了,你的心被这个妖女给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