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坚打了个激灵,连忙抬起眼来,我因为站在宇文护的面前,背对着他,所以也微微一笑,将那枚簪子使劲扔向隔了十米远的杨坚。
杨坚从来不曾送过我什么发簪。我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把传递消息用的发簪顺理成章地丢给他。
杨坚伸手接过,一眼就瞧见簪子上用篆刀刻下的小字,“城外地道”,他这才会过意来,我说这孩子是陈蒨的,不过是为了在宇文护面前做一出戏,好让杨坚弃我而去,却不被宇文护怀疑,但是真正的目的,是希望杨坚出城后再从地道偷偷带人遣回来,伺机救我。
既然有了生的希望,杨坚又怎么会不戮力一试呢?他立马配合地将那枚簪子攥在手心里,冷笑道:“好啊!原来你是拣上高枝了!我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怎么会喜欢你这样人尽可夫的女人!”
“幸好,幸好。”他仰天长啸,似是一下子顿悟过来,这便朝我深深地作了一揖,“既然如此,那我就多谢你今日相救。娘娘自己保重,从今往后,你我就此两清了。”
他直起身时,生怕宇文护瞧出什么不妥,并不看我的眼睛,只是紧紧地握住簪子,扭身便走。
贺兰祥回头看向宇文护,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有些紧张地看着宇文护,朗声道:“大冢宰当着三军许诺的,言必有信。”
宇文护斜了我一眼,朝贺兰祥摆了摆手,直到亲眼瞧见城门大开,杨坚骑了一匹马冲出城去,我悬着的心才放了回来,身旁的宇文护已经嗤笑道:“为了救qíng郎,唱这么一出苦qíng戏呵,大智慧可真是伟大。只可惜,你换回了他的命,他却救不了你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后悔迟
“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出去,更不希望他再为我冒险。”我看着杨坚的背影越来越模糊,终于再看不见了。我昨天夜里就下令杨瓒把地道封死,杨坚他是没办法再进来救我了。我就怕杨坚不肯舍我而去,所以一早就在簪子上刻下了这句话,骗他离开的。
我转头看着宇文护,脸上挂起了笑容,“大冢宰,我心愿已了,在这里再没有什么牵挂了。我知道大冢宰恨我入骨髓,倘若你真要杀了我泄恨,我也无计可施。”
宇文护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将脖子横着,像是从来不曾认识我一样。
“只不过,在大冢宰杀我泄愤之前,有几句话想要同大冢宰说。”
宇文护脸上的笑容又凝聚起来,“我还当大智慧真的变了一个人,可原来还是没有变,还是和从前一样贪生怕死?好,我倒要听听,你还能跟我说些什么让我不取你xing命。”
“大冢宰,你错了。我的确和从前一样贪生,甚至可以说,我比以前更贪恋红尘。人能活在世上,能呼吸新鲜的空气,看日出日落,的确是万分可贵的事qíng。只是在经历过这么多事qíng后,我渐渐懂得,人非糙木蝼蚁,人有七qíng六yù,人与人之间的感qíng其实比单纯地活着更珍贵。
“大冢宰,尉迟迥为了君臣大义而慷慨赴死;元胡摩为了家国天下忍rǔ偷生;徐贵妃、雁贵嫔她们为了心爱的男人而甘愿付出生命。他们教会我,这世上,有太多的东西比自己的xing命更值得去追寻。
“大冢宰,你曾说过,我与你是一类人,从前我不相信任何人,可是当宇文毓、阿弥还有杨坚,有那么多人、那么多次真的为了我奋不顾身时,我才知道,人跟人之间并不是我从前认为的那样,就算没有利益的牵扯,有时候,你也愿意为了别人付出xing命。”
宇文护听了顿时大笑起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什么qíng怀道义都是狗屁,人天xing便是自私的。为一时儿女qíng长就要死要活的,岂能成大事?待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且看看还有几人做这等傻事!我还当大智慧与一般女人不同呢,没想到还是毁在一个qíng字上!”
我不禁急了,“做傻事?那大冢宰以为现在还追随着你的将士是想要从大冢宰身上得到什么呢?南阳已经是一座死城,大冢宰现在根本就已经是走投无路,一无所有。可是他们还愿意跟着你,死守南阳城,与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大冢宰的眼里,他们是不是都在做傻事?”
宇文护顿时面色一变。
“大冢宰,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试过为别人着想,我只想告诉你,付出有时候比索取更令人愉悦。相信大冢宰的亲兵们也是心甘qíng愿地为了大冢宰而肝脑涂地。我到南阳,除了想救杨坚,还想劝大冢宰,回头是岸,只要你肯投降,我担保你xing命无忧,你的这些子弟兵也不会伤他们分毫。”我话还未说完,宇文护凌厉的眼神就狠狠地扫向我,“住口!我宇文护从来不知‘投降’两个字怎样写!你休要在这里混淆视听!我的亲兵都与我一样,久经沙场,势要与此城共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