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到来,庚艳殿里服侍的人哪里还敢睡。太监连忙把主事的梅加轰了起来,我听见梅加在外边说道:“天王,您来了,娘娘她已经睡下来。奴婢这就去告诉娘娘。”
“不用了。让她好好睡吧。”宇文毓似乎怕吵醒我睡眠,还刻意放低了音量,他沉吟片刻,才问道:“她今天还好吗?”
梅加显然没太明白宇文毓的意思。
宇文毓又补充道:“朕的意思是她有没有什么不正常?”
我在屋里头听得心惊ròu跳,大半夜的他又来这里演什么戏?
“奴婢也不知,娘娘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奴婢帮她……帮她剪头发,夜里的食量也比平日多了一倍……”
“还剪?”宇文毓音调一扬,声音又渐渐低沉下去,“你们去睡吧,朕瞧瞧就走。”
我大气都不敢出,更别提喝水了。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我赶紧侧身向里,这个时候最好的处理方式是装睡。
宇文毓朝里间走来,房间里头黑不溜秋的,他走了几步,脚就绊到了什么,嘭地一声金属撞击声,他轻轻闷哼,衣服窸窸窣窣地响了几下,想必是在揉他被撞的身体。虽然碰了壁,他却没有放弃,还是蹑手蹑脚地一步步朝chuáng摸来。
终于,我感觉到旁边的褥子凹下去了一块,这个家伙竟然就这样坐下了。我摸不清他到底想做什么,只能尽量说服自己,让自己的呼吸均匀着,像是正处于深度睡眠中。
他在那儿坐了好一会儿,忽然间,他的手伸了过来,也不知是因为看不清还是刻意的原因,他的手掌落在了我短短的头发上,我毛骨悚然地打了个寒战。
这一抖,宇文毓自然觉察到了,“你醒了?”
想要再装死已不可能,我冷笑道:“天王闹那么大动静,想不醒都难啊。”
满以为他又要反唇相讥,可这次他没有。长久的沉默让我觉得屋子里头格外地黑暗,我忍不住发问,“天王这么晚来,又想做什么吗?你就不怕我狗急跳墙,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到此为止吧。”宇文毓突然说道。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接起,“朕今天想了许久,冤冤相报,永无休。其实朕和你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一口气拗不过来,才会闹到如斯地步。现在回头想想,或许朕偏执了些,而你也太不甘示弱,于是两败俱伤,谁也没占着谁的便宜。与其继续互相伤害,何不让过去的通通过去了?”
我不禁冷笑起来,“敢qíng天王是来这里发善心来了?你我之间没有深仇大恨么?难道天王忘了当日说过的话?若不是因为我,尉迟将军就不会死,婆罗就不会去边关,元夫人也不会罹难。这些深仇大恨天王都可以放下?”
宇文毓道:“你不用拿话挤兑朕,朕其实一早就明白,在你心里没有什么比自己的xing命更重要,你要保命所以才会出卖婆罗,对于你来说再自然不过。可是对于朕,朕曾经拍过胸脯,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照顾弟妹母子,可是朕没做到。朕心里头那股怨气实在太大了……”
“是呵,所以天王自然而然地要把怨气发泄到我的身上。”我不等他说完就讥讽道,他不敢和宇文护对着gān,只能拿我这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女人出气,真是出息。
“事qíng都已经发生了,你我皆有过错。朕过来,算是给你赔礼道歉。从今往后,就让那些怨恨烟消云散吧。再不要互相算计,真正的和睦相处可好?”宇文毓低声说着,“只要你愿意,或许……”
第四十六章 究竟是
“可以。”没等他说完,我就连忙说道,“我答应和天王和睦共处,只要天王不再想法子折磨我,我也会恪守当日的承诺,井水不犯河水。不过,也仅此而已。天王还是把你那一句赔礼道歉收回去吧。这话太金贵,我可承受不起。”
我冷冷地笑着,声音不痛不痒,“天王宽宏大量能够让仇恨烟消云散,可惜阮陌做不到。在我心里,一直记着是谁让我替罪,是谁禁锢我自由,是谁一再羞rǔ我。”
“若不是以为弟妹死了,而你又一再相bī,朕那晚也不会那样对你!”宇文毓着急道。
我正要反驳,蓦地一惊,“以为?难道元夫人她没死?”话还没说完,就被宇文毓的巴掌按住了嘴巴,他说:“她自然是死了。都已经下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