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滕见拂瑶这样,心下又忧又怜,怕她身子吃不消,说:“主人,我和你一起吧。”
“不用,你和小狐一起往……你们往东,我往西。”拂瑶脑子忽地如被击中,声音回dàng在空气中,人已经不见踪影。
一路向西,拂瑶忽然觉得尘禹山就象是一个巨大的牢笼,怎么走也走不完,她脚下的步伐越行越急,布靴早已被雪浸透,不断落下的雪覆在她素白的发上,连她的外袍也几乎被渗透了,冰冷彻骨的衣袍裹在她的身上。因为她灭魂劫适才发作不久,法力几乎所剩无几,冽风呼啸着chuī过,全身就象被千万根冰针齐齐刺入似的剧痛,根本无法抵御。
她忍着身上传来的剧痛,麻木得往前走,却一直找不到他的身影。就当她绝望地心如被刀一点一点地撕裂之时,眼前越来越模糊之时,一缕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目色之中。
远远地望着他的背影,盈在眼中的泪无声无息得掉落下来,她放缓步子,天地间仿佛霎时静止,只剩下一抹白色的倩影慢慢地向那缕黑色一步一步地走去。
当她快要走到他背后时,他倏地转过头淡淡地凝视着她。“你怎么来了?”
他微微挑起狭长漂亮的眸子,沉郁好听的声音夹杂着一丝轻叹,澄彻而悠扬,就像这世间最好听的箫。“我不是说过你往东我往西,从此再不相见,你忘了吗?”
拂瑶在隔着几尺的距离停住,静静地回望着他。眼眸无比专注地扫过他墨长微扬的眉、他芳华惊艳的目、他笔挺如削的鼻、他薄抿微翘的唇,曾经是一贯的惊艳绝世,芳华流转,此刻都收敛在他一双寂静带笑的眼眸中。
目光再望下移,一团刺目的血就象盛开的曼珠沙华绽放在他的胸口之上,往下全部是大片小片的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冰天雪地里,雪不停地往下扑落,时而疾时而又略小一些。
拂瑶移目望向他苍白如纸的脸,看了许久,才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他缓缓抬起手,替她擦gān眼泪,但抬到一半,倏地滑落下去,身子随即倒了下去。
拂瑶着急地接住他,跪坐在地上,心痛得无发抑制,泪如雨下道:“谁要你以自己的修为骨血为我做引?谁要你去取螭饕神shòu的角血?谁要你去取聚魂珠?你就这么自以为是么?我告诉你,魇月,我统统都不要!你不要妄想让我欠你的qíng,你听到没有……”拂瑶已经泣不成声。
半晌后,怀中传来突然传来一声轻轻浅浅的笑声,他的手终是颤颤抖抖地抚向了她的脸,眼角微微上扬,一贯的风华绝艳地笑着,“什么都瞒不过你,一眼就……明了我的企图……”
说着,他忽地撕心裂肺地一阵咳嗽,薄唇也早已经不复一丝血色,惨白如纸。“其实我就是想让你欠我的qíng……我说……说让你忘记我,从此再也不要记得我,是骗你的……我其实一直都想让你记得我,记得我对你的好,记得……”
他此刻说话已经略显吃力,但是他还是硬撑着胸口传来的如车裂般的剧痛,继续说,“我想让你记得曾经有一个人,……对你的好并不比你师父少,想让你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所有时刻……瑶儿,有时候我觉得你异常残忍……你可以陪在你师父身边千千万万个岁月,却一直吝啬给我一个哪怕一点点的时光……”
拂瑶一边落泪,一边阻住他:“魇月,不要说话了,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救你?聚魂珠可以么?”
她慌慌忙忙地掏出聚魂珠,却被魇月握住,手心凉如冰块。
“没有用……”魇月又是一阵猛烈的巨咳,“我的魂体与你们不同……这世间恐怕是……无一件法宝可医治……瑶儿,你与我说说话就好……好么?”
拂瑶心如刀绞,随即含泪点点头。
魇月唇边勾起一抹笑,继续说:“我上次说你往东,我往西,那时候我是下定决心不想再见你,到你来的前一刻,我仍不想再见你……可是,当你真正出现以后,我却很后悔我之前说过的话,瑶儿,我知道我与你坐在靡音河畔之时,心中所想是什么吗?那时候我在疯狂地嫉妒夜渊,他拥有你如此多的岁月,而我却随时都要默默地倒数着与你在一起的时光,哪怕是象之前一样一起在人界逛集市,捉山雉,用膳或者静静地只是坐着,我都要随时要想着下一刻是不是该放你离开了,我一直在对自己说再等一个时辰,下一个时辰就放你离开,可是我却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