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少年眉目晴朗，目光清澈，看着这孩子的眼神充满了疼爱。
他的身后，还有一个脸色肃然的少年远远抱胸看着，仿佛是在守护。
这三个孩子，仿佛是同胞所出，兄弟qíng深。
她仓促地笑了笑，抚了抚头上已经不大鲜亮了的首饰。
依旧是凤钗步摇价值连城，她如今的位份已经是肃妃，早就想不起当年那个野心勃勃的东宫侧室究竟去了哪里。
肃妃是陛下看在儿子的面上封的，如今的一身尊贵，无人敢怠慢她，也是因她的儿子。
还穿得花枝招展，满头珠翠有什么用呢？
从当年陛下登基，这宫中就再也没有进过新人，连她都不明白陛下对皇后的这份宠爱，究竟是从何而起。明明当年的东宫百花齐放，那女人虽然得宠，却也并没有独宠，东宫有柳侧妃，还有许多的美人，还有……很多的孩子。
可是从陛下登基就变了。
初时她心怀不甘想要邀宠，可是太多次的失望，对皇后的心从怨恨到嫉妒，直到变成麻木。
从高台上端坐的帝王，在群臣上书请选秀的时候，安静地微笑着说，他的儿子够多了，妻子也已经有了，不再需要新人，不再需要秀女。也或许是太后对皇帝这样任xing不发一言，她就知道，这后宫是皇后的天下了。
陛下说他作为一个男人，不需要再去娶很多的女人来稳固前朝，这份承担，不需要从他的身上转移到皇后的身上去开始，她就明白，她从前的一切的野望，都不过是妄想。她回头再看她的儿子，唯恐看到一张厌烦了她说辞的脸，可是他对自己，依旧那样孺慕。
他的心里，她还是他的母亲。
皇次子慕容明，如今的晋王，拉着她的手低声道，“母亲，等以后儿臣开府娶了王妃，把你接出宫来好不好？到时候咱们一家人清净自在，多开心？”他自己舍弃了一步之遥，或许是永远咫尺天涯的皇位，心甘qíng愿做一个臣子，侍奉自己的兄长。
或许这份恬淡救了他的命。
四皇子联合五皇子六皇子谋反被诛杀，七皇子在这场争斗里被五皇子刺杀，以龙凤胎被宠爱一时的八皇子跌断了腿，虽然封了郡王，却前程断绝。只有她的儿子，被太子牢牢地护在身后，没有一个人能够伤害到他。
他们死在年少还未长大的年纪，匆忙得如同天上的流星。
她已经觉得够了，在宫中疯了那么多妃嫔的时候。
太后把皇子们的野心都看在眼里，却不闻不问，由着他们争夺，最后死去。
有野心的都死了，留给太子的，才是一个平静的前朝与宗室。
她总是这样偏心，偏心太子，偏心皇后。
她心里也是有怨愤的，可是却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
她依旧对皇后毕恭毕敬，跟从前一样。可是当年心中暗藏的不服，依旧都不见了。
一个女人，能够叫帝王的眼睛专注地落在她的身上，为她清白了几十年，足够了。
如果有来生，她真想学学皇后，做一个叫男人真心喜欢得不得了的女人。
她转身最后看看远处的少年一眼，看着他抱着那个皇后的幼子转身对太子得意地挑眉，仿佛是炫耀弟弟与自己的感qíng远远比对大哥的好。还看到那个胖团子很有眼色地抱着她儿子的脸用力地啃了一口大声地宣布。
“最喜欢二哥，最喜欢！”
一切时光轮回，仿佛还是那一年，她的爱子小尾巴地跟在太子的身后，开开心心地叫着。
“最喜欢大哥了！”
她见到过皇后有孕后他的仓惶与害怕，也见到他信赖地依偎在安王妃的怀里说自己的心事，害怕自己不再是太子最喜爱的弟弟，说着自己不喜欢她与她说的那些话。她也听到那个女子含着笑容与他开解的一切。
她讨厌她，讨厌一切幸福地得到了丈夫全心疼爱的女人。
可是她却又感谢她。
她的儿子，如今长成这样快乐的少年，生机勃勃。
这样就够了。
她笑了笑，终于悄无声息地离开。
太子就要大婚，迎娶的是朝中礼部尚书家的千金。
不是沈国公府，也不是冯国公府，他的妻子，选择了一个与几家联姻了王府无关的女孩儿。
她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也不想知道为何几家勋贵对后位退避三舍。她如今只想知道的是……
听说皇后给她儿子相看了虢国公家的千金，希望是个会叫她儿子真心喜欢的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