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循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只觉得血液一股股往头上涌,一双幼嫩染血的拳头已经捏得咯吱作响。
巨大的愤怒,竟然支撑着让他坐起了半个身体,他靠着门,忍着胸口的锐痛,满脑子都回dàng噪响着两个字,像是盛夏的蝉鸣,吵得他眼睛充血,心烦意乱。
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
随着他念力的凝聚,那正埋头享用美餐的怪shòu突然咯咯咯地惨叫起来,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jī,疯狂地舞蹈跳跃起来,柔软的长颈甩动,缠绕,竟然拧成了一个扭曲的螺旋状,随着“咔嚓”一声骨头错位的闷响,那颗恶心头颅的脖子就软塌塌地垂了下来,硕大臃肿的身体向侧边扑倒,轰隆一声,引得了那两人的注意。
他们也察觉到了灵力的流动,正yù拔剑,小江循背靠着的大门就被一阵剑气陡然掀飞,小江循的身子向前飞去,栽在那片尸山血海间,头砰地一下磕到了地面,眼前一片金星飞过。
伴随着耳鸣而来的,是那二人的惊呼“渔阳秦氏”,还有jiāo战声,砍杀声,不消几个回合,那两人便没了声息,匆促的脚步声在这血ròu模糊的剧院中响起。
小江循趴在地上,才悲从中来。
不在了,大家都不在了……
小江循不是第一次经历死亡,但目之所及的一切太过惨烈,他后知后觉地难过和害怕起来,把脸藏在双手里,痉挛着哭泣出声。
三五个灯笼被哭声吸引了过来,意识模糊的江循被人用脚翻过身来,他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扭动着想要躲避那刺目的光芒。
指fèng间透入的光芒变得血一般红,有个人声惊喜地响了起来:“这里有个孩子还活着!……等等,家主,你快来看!!”
借着一盏通明的灯笼,被人声召唤来的玄衣红袍的中年男子,清楚地看到了江循胸口拳头大的伤口自行收拢治愈的全过程。
怔愣片刻后,他眉宇间挂上了喜色,一挥手:“速速把他带回渔阳。记住,你们什么都没有看到,明白吗?”
五六个弟子齐声答是。
小江循就这般昏昏沉沉地被背出了血气森森的戏院,空旷的街道那侧却又传来了答答的脚步声,轻而急,而背着江循的人也站住了脚步,向来人恭敬道:“玉九公子,您来这里有何贵gān?”
玉……九?
小江循迷蒙中,只觉得这个名字耳熟而令人心安。他挛缩的手指抓住了那背着自己的秦氏弟子的道服,哼了一声。
玉邈的目光在戏院、秦家弟子和他背后血淋淋的小人间来回逡巡了一番,漠然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忍:“我与家兄在附近办事。家兄说勘察到有魔气在胡家镇活动,便叫我来查个究竟。”
那弟子看着身量还不到他胸口的玉邈,竭力忍住笑意:“玉九公子,我们家主同样是勘察到有魔道在此地活动,便亲自赶来除妖。现如今妖魔已除,就不劳您再费心了。”
这话语间夹枪带棒,玉邈却不为所动:“秦家主也来了,我进去拜会一下。”
秦家弟子正yù阻拦,玉邈便抬起头,唇角勾起一丝似有似无的嘲讽笑意:“……不必误会,礼节而已。”
秦家弟子被噎得不轻,只能目送着玉邈一路朝里走去。
在路过秦家弟子身侧时,玉邈朝他身后投去了目光——
他只看到一只低埋着的小脑袋,一呼一吸都衰弱得吓人,一件崭新的棉冬衣已经被血沁了个透湿,单薄的身子颤抖不停。
……是幸存者?
虽然看不到脸,但看身量,这人大致与自己年纪相仿。
想到这里,玉邈站住了脚步,解下了自己墨色的厚外袍,披在了那小孩子的肩上,随即便迈入了那片血池之中。
秦家弟子待玉邈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才敢在嘴里小声唾骂了一句,想要扯下那累赘的外袍,但小江循却死死揪着那外袍不放。
他沾满鲜血的双手,像是要抓紧一个即将溃散的梦。
秦家弟子见拉扯不动,也不再qiáng求,把小江循用外袍裹了个圆儿,抱在怀里,御剑向渔阳而去。
第63章 回忆之人(三)
小江循是被剧烈的疼痛惊醒的, 他挣扎着撑开沉重的眼皮时, 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瞥见, 他手腕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缓慢地愈合中。
他正身在一间四方的小室之中。他的四肢,身体, 就连脖子都被玄铁固定在了一张铁chuáng之上,动弹不得,他全身的衣服都被剥去, 切骨的冷和疼从他的骨fèng里渗透出来, 但小江循咬牙忍着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