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在黑暗中浮沉引导他的靛色飘带,江循突然不那么烦躁了,还有点想笑。
玉九果然还是够意思讲良心的,生着气呢还没丢下自己。
等这次的风声过去了,自己再翻墙出去给他买点儿点心,好好跟他解释下自己对他没兴趣的问题,解开他的心结就好了。
——他可不想玉九因为误会自己喜欢他,觉得太恶心而对自己杀之后快。
江循在夜色中裹紧了玄衣,朝屋内走去。
房内原本通明的烛火熄灭了,大抵是因为门被玉邈bào力破拆,风倒灌入了室内。江循捻了捻指尖,搓了个简单的火诀出来,燃在指尖,当他准备把流满蜡泪的银丝烛重新点燃时,他的动作顿住了。
黑暗里,他嗅到了一股冰凉的幽香。
……不应该属于这个房间里的味道。
江循蓦然转身,朝门的方向大步跑去,在即将踏出门槛时,阿牧突然唤了一声:“小心!”
江循也察觉到了不对,脚尖一点地面,qiáng行扭转前行方向,急速朝后退去。
热làng骤然卷起,几乎要烧掉江循前额的头发,他还是退得慢了,几条鲜红的火舌卷过江循的脸颊,像是几条蛇,吐出信子,将带毒的液体喷she在江循脸上,留下了难忍的刺痛与灼烧感。
房屋的门窗被真火覆盖了,短短数秒间,一道无法逃出的火墙将江循锁在了屋中。
真火是殷家五行之术中一部分,火起即经年不可断绝,不论仙界人界,万物皆可焚毁,若cao纵真火的人不得其法,也会被其反噬而死,任何避火的法宝、口诀或是法阵都派不上用场,唯有同属殷家一脉的真水能灭。
那扇通向卧房、绘着流萤夜景的屏风被烈烈热风刮倒,江循寻声望去,眸光一缩——
一个妙龄女子半倚在江循的chuáng榻上,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张端庄美丽的俏脸上却浮现出无比违和轻佻的神色,纤细的蜂腰被一条腰带松松地束着,她一袭白衣本相圣洁,但她却偏偏把冰肌玉骨一般的肩头露在外面。她单手撑着头,双腿jiāo叠,侧躺在江循的枕头上,声调慵懒娇柔,尾音声声清脆,如珠玉落地:“秦公子,许久不见。”
江循见她在自己chuáng上,脸色便稍稍和缓了些,没想到那女子似有读心之术,娇笑着俯下身去,揭开了chuáng下的一块脚毯,下面赫然是一个小小的朱砂绘就的捉鬼法阵。
女子含笑,如葱根削的手指在法阵上一抹,朱砂便腾起了一缕小小的青烟,法阵被毁。
她宽松的衣袍间曲线曼妙的雪白若隐若现:“秦公子倒真是细心,知道在自己chuáng前埋下这个护身法阵,可是,抱歉,我非鬼,非妖,非魔,亦非人。”
法阵被破,江循倒也冷静了下来,耳畔是房屋燃烧的哔啵脆响,上好的真木被真火所克,正以可以察觉的速度慢慢倾颓溃散。
江循单手捂着被灼伤的左脸,问:“你是谁?”
女子露出诧异的神qíng,旋即她笑开了,眉目便与纪云霰有了五分相像:“秦公子不记得我了?我大名纪云开,这名字您可耳熟?”
……是挺耳熟的。
与云霰姐同姓同辈,也是豫章纪氏中出来的人?
但纪云开的下一句话,就全然推翻了江循的设想:“对了,秦公子贵人多忘事,怕也不记得‘纪云开’所为何人。你或许对我的另一个名字更熟悉些。小女小字‘太女’,见过秦公子。”
太女?……“钩吻太女”?
原著里种马主角的最佳pào友,毒入骨髓的蛇蝎美人?
钩吻太女,名为纪云开?是纪云霰的姐妹?她还修习了殷家的五行之术?
江循来不及梳理这原著中完全没有提及的人物关系,直切主题道:“你来找我作甚?”
纪云开,或者应该称呼为“太女”,环顾了一圈真火之墙,流露出“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的讽刺神qíng:“杀你。”
江循觉得口腔泛苦泛腥,真木燃烧时的白烟已然飘入他的口鼻,呛得人睁不开眼,他低喘了两口气,手上轻轻结了个小阵法,护在咽喉处,好让自己不至于被浓烟呛死:“为什么?”
出乎江循意料的,太女竟然展现出了一个反派应有的智商:“明年清明,我为你烧纸时,自然会在你坟前告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