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什么时辰?”泡了澡、喝了药,僵硬的四肢慢慢回暖,但寒气入侵得太深,她感到头晕、无力,唇瓣gān裂。努力地瞪大眼,看着窗户。
窗外一片银白,不知是天亮了还是雪光。
“快辰时了。”又是一夜未眠,但贺文轩感觉不到丝毫的疲惫。他拉把椅子,坐到她的chuáng前,回以她一抹令她心安的微笑。
“辰时?”蓝梦姗沙哑地重复这两个字,从她听到冷炎与侍卫的谈话到现在,那么就是隔了一天两夜了,这么长的时间,侍卫骑快马,应该到了龙江镇,再也来不及了。
爹爹、娘亲、大姐……怀树堂兄,嫣红、娇白……所有所有的人,今生再也不会相见了。二姐早已作古,这世上现在只有自己孤零零的自己,如浮萍一般飘着了。
她闭上眼,绝望地咬住唇,无声的泪从眼角滑落在枕巾上。
七月时,她还曾笑着想,她们三姐妹今年是不是都走桃花运了。大姐遇到了江子樵,二姐遇到了徐慕风,她遇着……冷炎,就像在一夕间,月老在蓝荫园上空安了家。
谁知这不是什么桃花运,是恶运的开始,一切都是有yīn谋,就为了那几件她从小当做玩具的瓷器。
江子樵虽然和瓷器无关,但他是因为瓷器集会才去的龙江镇,不然怎会与大姐认识。
徐慕风为了瓷器丧命,冷炎为了瓷器,不惜拿婚姻作代价。一边对她爱怜有加,一边让侍卫对她的家人痛下杀手。
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以当真的?哪张脸上没有戴着面具?
“姗姗,你……哪里不舒服?”贺文轩着急地探身过去,勉qiáng保持着平日冷静稳重的姿态。
她睁开泪眸,直直地对视着他的目光,眼中有设防,有无助,有痛楚。“你想要什么,是瓷器还是要向皇上表功?”她愤慨地问道,现在,她已经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了。
贺文轩心里面一酸,看她因疼痛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轻叹了一声,“我什么都不想要。”只要你好好地站在我面前,哪怕是激怒得我火冒三丈。
“若不想要,就没必要救我,贺公子,我已经一无所有。”除了还有一点点可怜的自尊。
蓝梦姗把身子侧向里面,不想痛哭流涕的样子落在他的眼中。
“贺公子,你曾不止一次地提醒过我,是我笨,是我傻,没有听懂你的话。其实我们非亲非故,你对我这样,已经仁至义尽,我也不知怎样报答你。从前,因为我最小,不管多任xing,做下什么错事,都不要承担任何后果。而这次,我必须要承担起所有的后果。很抱歉,从前对你有偏见,还对你出言不敬,请贺公子不要往心里面去。这次,又承蒙你相救,欠你的真是太多了。你一夜未眠,请去歇息吧!”
掌柜的又另外开了两间房让他们歇息,贺东贺西合用一间,他住了另一间,正对着蓝梦姗的那一间。
他没有关门,生怕蓝梦姗在房间里差个什么的,喊人听不见。
天早已大亮,门外的积雪高达几尺,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一不留神,脚下一滑,会摔个仰面朝天。用了比平时几倍的气力,才走几步,便是满头的大汗。
但再恶劣的天气,也挡不住行人的脚步。
早膳过后,街上的行人渐渐又多了起来,运河水流湍急,没有结冰,码头上停泊的船只,又纷纷起航了,官道上,马车“哒哒”,穿梭个不停。
蓝梦姗不知不觉又睡着了,房间外面对着客栈的后院,后院里伙计扫雪的声音吵醒了她,她睁开眼,刚好听到有人敲门。
是掌柜娘子,给她端来了jī汤和药,还有备了些女儿家的亵裤和抹胸类的小衣衫,那是昨晚洗澡时,她拜托掌柜娘子买的。
“你大哥好像刚睡着,我都恨不得把脚搁到肩膀上,生怕吵醒了他。”掌柜娘子小声地笑道,扶着蓝梦姗坐起,在她身后塞了个垫子,“要不是你要喝药、换衣衫,我也不喊你了。”
“多谢掌柜娘子。”蓝梦姗在她的帮助下,换好贴身小衣,累得直喘。
掌柜娘子挂上幔帐时,返身去倒jī汤,蓝梦姗抬起眼,门开着,正好看到对面房间的一切。
心募地哆嗦了一下。
她睡的这房间,原是给贺文轩的。这chuáng上的chuáng单、垫的褥子,睡的被子和枕头,就连挂着的幔帐,都是贺东贺西随身带在身边的。现在把房间让给了她,就没有备用的,贺文轩爱洁成癖,不忍睡客栈其他的chuáng,就在椅子上垫了毛毯,和衣坐着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