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她不禁皱眉。
建水……
建水隶属兖州啊,前世的经历让她明白,此处也不是久待之地,她又该如何做才能让自己,让亲人避祸居安呢?
一阵山风chuī过,谢朝华浑身一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双手抱住有些冷的身体,嘴角弯弯泛起一抹自嘲般的苦笑。
眼下她如果再这样下去,chuī着山风,怕是就算雨停下。也免不了大病一场。这才刚刚好利索的身子若是再病了,往后怕是连出屋子的机会都要被剥夺了,还谈什么其他?
她看着外面渐渐有些缓下来的雨势。考虑要不要冲回北斋,却突然听见环佩叮当。衣衫窸窣之声。转头张望,没想到从这亭中的石碑另一头走出来一个人。
竟然是山长温彦。
只见他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广袖博襟,朴素淡雅,纤尘不染。
谢朝华微微一怔后,连忙向他行礼,温彦微微颔首。山风chuī过,带起他宽大的袍袖,清瘦俊逸的身姿,犹如出世,绝世风华融入他清淡温润的笑容之中。
谢朝华脑中不禁冒出一句话来:翩翩一落叶,儒雅淡如风。
“岚姜,为何不在学舍竟会在此?”温彦笑问,眼中却是带着了然之色。
岚姜?谢朝华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然后才意识到岚姜是在唤自己,那是她及笄那日由外公所取的字,只是一直无人以字相称。
谢朝华低着头,心中暗暗叫苦,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搪塞,却听头上一阵轻笑,“你同你母亲还真是像,怕是觉得课上无趣,偷跑出来的吧。”
什么?谢朝华抬头看向温彦,表qíng复杂,脱口问道:“山长与我母亲相熟?何时认得的?”
谢朝华问得唐突,温彦倒也没责怪她,却有些答非所问:“想不到,转眼竟过去这么多年了,如今阿茂的女儿都这般大了。”他的目光落在谢朝华身上,带着温柔欣慰的笑意,只是眉宇之间又隐约有着让谢朝华看着心酸的沧桑与落寞。
“啊嚏!”谢朝华突然又打了个喷嚏。
温彦这才好像想起什么来似的,转身走向石碑后面,回来之时手里竟然拿着把油布伞,“走吧,我送你回学舍。”
原来他带着伞啊,那为何之前却在亭中不走?谢朝华虽心有疑惑却不好开口相问
“实不敢劳烦山长。”
“这非常之时还讲究这些虚礼作甚,走吧。”说着径自撑开伞,双目直直看着谢朝华。
“如此朝华僭越了,有劳山长大人了。”她施了一礼,才抬步走到温彦一边,与他一起步入雨中……
那日大雨后,郗茂娴时常在想,自己若是当日没有突然想着去书院接谢朝华回家,便不会遇见温彦与朝华一起,那一切是不是都会变得不同了呢?
郗茂娴知道父亲让朝华去书院读书,是想让朝华远离一些事qíng,能够像自己儿时一样,可以真正地如一个年轻少女那样度日。
朝华她可能自己不知,虽然她时而也会有些撒娇,时而也会说些天真的话,只是她眉宇间时常会不经意流露出不该属于这个年纪少女会有的神色。
朝华她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问题不能问,什么要装糊涂,可女儿的善解人意却让她只觉得心痛。
一个芳华少女,若不是经历过许多,又怎会如此善于察言观色?她能想象的出,女儿这些年在谢家过得是怎样的日子。
她想尽力弥补这些年自己不在女儿身边的日子,她也感觉得到女儿对她的依恋之qíng。
这天。郗茂娴正好在青山书院附近办事,想想可以去书院同女儿一起回家。
只是她刚刚到书院不久。天就下起大雨来。而在北斋寻了好些地方却都不见朝华的踪迹,问了好些人也都说一下午未见她人影。正在郗茂娴有些焦急的时候,一把huáng布油伞出现在郗茂娴的视线。
伞下一高一矮两个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撑着伞,半边身子已经全部湿透了,宽大的袖子变得沉甸甸的,看上去有些láng狈。
两人终于走到屋檐下,见到郗茂娴均微微一怔。
“母亲!”谢朝华惊讶之中透着喜悦,“你怎么会突然来此?”
“我今日正好访友,来此附近。想着与你一同回家。”郗茂娴说着却是看向另一个人。
只见他原本整齐的头发却是有些凌乱地垂在额前,原本宽大的衣袍因为湿透了的关系,有些皱巴巴地贴在他身上,雨水顺着他的头发留过脸颊滴落下去,此刻他看上去完全没有平日里山长严谨的样子,眼前鬓角些微灰白的男子在郗茂娴眼里却反倒像个少年,清新儒雅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