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琅文目光在谢朝华身上微微停留了一下。侧目道:“眼下战事稍缓,楼南那边好像也正在调整。得空来稍作歇息,用些食物。”说着。他寻了块空地,随意坐下。
一旁已经有人端来一碗热粥,他微笑谢着接过,那粥稀薄如水,韩琅文却仿佛品尝着天下最美味的佳肴一般。
谢朝华看着他,有些怔忡。
他的衣衫已辨不清颜色,泥和血混合着凝结在上面,头发凌乱,面容却沉着淡然,仿佛现在经历的一切不足以令他忧烦。
谢朝华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还是走到韩琅文身旁坐下来。
“怎么?”他头也不抬,问。
谢朝华握了握拳,望着他,低声道:“药已快用完了。”她下意识看了眼那碗几乎能见底的粥,“城中粮食……”
韩琅文将碗里最后一口稀粥喝尽,淡淡地轻声道:“再过三日,军中便无存粮了。”
谢朝华看着他不语。
“陛下也不会派援军前来了。”韩琅文接着又轻轻吐出一句来。
手指甲一下掐进了ròu里。
“你……”韩琅文深邃莫测的目光紧盯在谢朝华脸上,“你早就知晓了?”
谢朝华心跳漏了一拍。
韩琅文不放过谢朝华脸上任何一丝神qíng变化,盯着她,重复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知道什么?”谢朝华让自己冷静下来,韩琅文话中的意思尚待确认。
他淡淡一笑,目光却深邃得却好似穿透谢朝华的身体直达她的心上,“不会有援军前来。”
谢朝华身体一滞,闭上眼沉默良久,才又缓缓睁开,注视着韩琅文点头,道:“知道。”
韩琅文那句话语气如此肯定,谢朝华也不打算继续装傻,gān脆直接承认,“我知道,一个月过去了,若有援军的话,怕早就到了。”
韩琅文目光依旧紧紧盯住谢朝华脸上,半寸不移,“只因为这个?”
谢朝华点了点头,反问他,“不然呢?”
韩琅文抬头不语,深吸口气,道:“楼南军这几日正在休整,应有疏漏,夜深时我派人护你出城。”
“不用了。”谢朝华淡淡地回道,只是为何她心跳却骤然加快。
“此事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韩琅文清冷平淡的语气仿佛不容商量。
“那就是说毫无商榷的余地?无论我答应与否,先生一定要送我出城?”
“是!”
谢朝华唇角微扬,“那能否担保小女子此番出城万无一失呢?”
韩琅文一怔,城外有十万楼南军驻扎,万无一失实在无从谈起。
“韩先生不必多说了,此事若无十足把握,我坚决不会同意。”谢朝华笑笑,“朝华一向很怕死的呢!”
韩琅文身形明显一颤,凝视着谢朝华,眸中深沉无底。
晚上,翠儿铺着chuáng被,有些忧心忡忡,念叨着:“万一这城守不住了怎么办?”
“睡吧,这事qíng你瞎担心也无用。”谢朝华安抚道,这些日子住在寺庙原招待香客的厢房里,条件有限,谢朝华便让翠儿与自己睡一起。
翠儿翻来覆去,却是无法入睡,又问,“都一个多月了,别的地方怎么还没有人过来救援?”
谢朝华想了想,说:“别处即便得了信息,可若无军令也是不敢擅动的,不然到时候落下个图谋不轨的罪名来。”
“这可是救命的事qíng啊!皇上怎能黑白不分?”翠儿惊讶,脸上写满了不解。
“小声些,越来越没个轻重了!”谢朝华戳了翠儿脑袋一下。
翠儿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小声说:“焕少爷知道了,一定会想办法的。”
谢朝华笑笑,应和道:“是的,所以你放心快睡吧。”
心中却是暗叹,她人在溪州这件事qíng谢焕根本不知道,即便知道了,手无兵权又能如何?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翻身睡去。
朦胧中,谢朝华好像听见一声轰隆巨响。
猛地睁开眼,见外面天刚刚亮,翠儿却是熟睡中,难道是自己做梦?她心中还是有些不定,披了件衣服爬起来,往外走去。
刚刚走到门口,又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巨响,脚下站立之处都好像感觉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