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乙大受打击地扭头瞪他,他却撑不住笑了,拍拍她的脑袋:“成日乱想。”
遭受重创的公主把脑袋埋在他怀里,闷闷地开口:“我可不可以不生了?”
反复无常的公主因着会变丑这件事开始大大地后悔。
扶苍柔声安抚:“就生这一个。”
她扭麻花儿似的:“会变丑。”
他搂着细细安抚了半日,到底还是因着炎热,她复而没什么jīng神地睡去。
醒来的时候,只觉熟悉的yīn寒之力遍布身周,一洗炎炎夏日带来的颓靡,玄乙茫然地睁眼四顾,却见元詹殿近在眼前,红碧jiāo织的帝女桑在风中发出清朗的飒飒声,她又难得吃惊——回钟山了?不,不像,这个元詹殿比她紫府里的要崭新得多。
扶苍将她放在地上,温言:“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玄乙慢慢走了两步,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炽热的穷桑城中有一个同样的云境紫府,那是更加古早的一位烛yīn氏公主的夫君为她开辟的,她再也想不到,扶苍也会为她在青帝宫中开辟同样的云境。
她一下反应过来,在钟山时那些长车送走的都是她曾经紫府里的所用物事,清晏和扶苍也不是谈事qíng,而是都跑来青帝宫,这熟悉的yīn寒之力,正是清晏的。
她回过头,对上扶苍温和的双眸,过得良久,公主终于笑了。
“真舒服,这里。”她转身抱住他的胳膊,“我很喜欢。”
笑了便好。扶苍在她额上吻了吻。
qíng长梦长(五)
凉慡的夏日,难得今日青帝宫没有下雨,午后闲适的微风自澄江湖畔缓缓chuī拂,处理了一上午往来信件公文的扶苍刚沿着巨大的台阶下来,却见长子殷桓独个儿蹲在台阶上用树枝不知画着什么,他便凑过去俯身看了一会儿,温言:“这是小九?”
殷桓处变不惊的很,先丢了树枝,复而起身优雅行礼:“见过父亲。”
明明一派稚气,还撑出老成的模样,扶苍不禁哑然失笑,抬手便将这小小的身体抱在怀中:“你母亲和子丘呢?”
殷桓白玉似的面上终于闪过一丝委屈之qíng,嘴巴也嘟了起来:“母亲和弟弟躲在紫府里面纳凉。”
华胥氏不惧严寒酷署,可殷桓毕竟才两千多岁,紫府里yīn寒的烛yīn龙神之力他待久了便冻得慌,偏生他那毫无慈母心肠的母亲一到夏天就爱待里面,子丘是烛yīn氏,他好羡慕他能成日跟母亲待一块儿。
扶苍浅笑:“那我们去找他们。”
有父亲做后盾,殷桓粉嘟嘟的面上到底露出一丝笑。上代青帝很喜欢这孩子,据说颇有他老人家当年的风范,不比扶苍小时候天生的孤傲不亲近。
却说当年为着生殷桓,玄乙吃了不少苦头,扶苍原是下定决心不叫她再生的,谁知殷桓还不到三百岁时,灵梦又降临了,这次是公主的灵梦。她好像彻底把生殷桓的苦头丢在了脑后,花样百出地黏着他,终究还是叫她得逞了。
怀子丘的那一千年,大约是扶苍有生以来最艰难也最甜蜜的时期,又要教导照顾殷桓,又要卯足了劲头跟玄乙的跳脱任xing斗争,大概因为怀的是烛yīn氏,她一点儿不难受,简直可谓jīng力十足上蹿下跳,比往日还难缠一百倍。
子丘没生出来的时候,她一直认定是个女儿,谁知生出来还是儿子,直到他四百岁在钟山养龙池里生出了人身,她还不敢相信似的。
清晏非常喜欢子丘,总归是有了烛yīn氏血脉,这位钟山帝君自那之后整张脸都神采飞扬了起来,像是卸下什么重担,这qíng况让一直盼着儿子成婚的上代钟山帝君十分无奈,却也无话可说。
扶苍破开自己庭院内的另一个云境,立即便见一株帝女桑下铺了宽敞的纤云华毯,一道纤细袅娜的丁香色身影横在这头,另一道小小的白色身影横在那头,中间铺了乱七八糟的零嘴和书。
子丘似乎并没睡着,一抬头望见父亲来了,便一骨碌滚起身,踉跄着朝他扑过来——这位烛yīn氏的小龙君更喜欢父亲。
扶苍一手抱一个,将两个儿子抱在怀中,放轻了脚步往那道沉睡的丁香色身影行去。怀里的殷桓用满是艳羡的眼神看着弟弟天生苍白的粉团儿脸,小声道:“母亲有没有给你讲好玩的故事?你们一早上做了什么?”
子丘极有烛yīn氏风范,傲慢地扭过头,用仍有些含糊的稚嫩声音吐出一粒口水泡泡:“和我抢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