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忽觉脚下猛然一震,封印指甲与头骨的两尊珊瑚架也晃了数下,他习以为常,倒是对面的白泽帝君奇道:“为何地颤?”
“想是离恨海又在扩张。”朱宣帝君不以为意,扭头看看天色,“快子时了,这些年天天一到子时便地颤,帝君不必在意,无甚影响。”
无甚影响?神界土地乃是构造五行yīn阳规则之根本,地颤怎会无事?
白泽帝君走至窗边,仰头望着外面至阳明珠散发出的明亮光芒,一股寒意忽然自脚底传至后背心,他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而他的预感素来很准。
他沉吟半晌,从怀中摸出一把细细的竹签,随手一掷,竹签们似有灵xing一般贴在琉璃墙上,款款挪动,最终拼成一付卦象——咦?坤上离下,地火明夷,好凶险的卦。
白泽帝君怔了片刻,扭过头望向朱宣帝君:“你有没有派神官去看过离恨海的qíng况?”
“五十日前才看过。”朱宣帝君见他谨慎,便不敢怠慢,“比之十年前暮冬,扩了不到半里,除此之外,别无异样。”
白泽帝君收回竹签,一直凝固不动的脚步终于迈开,转身下塔:“现在再派神官去看一下。朱宣小鬼,下去送客罢,盛宴不要办了。”
☆、第五十二章 离恨海落(上)
诸神的盛宴还在继续,巨大山水屏风后传来的曲调柔靡万端,琴弦拨的一颗心也要掉下去,裹轻纱的天舞女仙玉腰如束,蛇一般舞动,极尽狂放媚态。
此类妩媚天舞往常只在小宴中三五成群的天神们欣赏一番,今日朱宣帝君却在如此盛宴上唤出,足见其奢靡大胆。
气氛骤然变得热烈起来,那魅惑妖娆的乐声和着芬芳浓烈的酒气,似是要飘散到古寂清寒的三十三天之上。
酒气、噪音、乱舞,这些统统是玄乙讨厌的东西,她现在只想找一间宽敞又安静的房间,仔细沐浴一番,把头发和衣服上的酒味洗个gāngān净净,然后躺在柔软的被褥里美美睡一觉。
可惜这些愿望一个也无法达成,她恨恨地看了一眼卡在软椅上的纯钧剑。
扶苍席地而坐,抓了酒坛在一口一口慢慢喝酒,眼看这坛酒被他喝完,“碰”一声,他又拆了一坛。
玄乙低头看了看地下,他已经不停喝了十五坛太清酒,却一丝儿酒气都没发,手不抖眼不斜,纯钧稳当当地扣在软椅上,阻止她去任何地方。
这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只有他们这块的帝女桑下,死气沉沉,师兄们都晓得他俩在斗气,一下午个个都碰了一鼻子灰,谁也不过来叨扰,连古庭和芷兮都避得远远的,以免被无辜波及。
又因为之前她被掳去仙梅林,飞廉神君将墨招他们送过去的时候,离朱帝君脸都是绿的,声势浩大地捉了几个作恶弟子当众给玄乙赔罪,现在搞得这里每个神族都晓得她是那个可怕的烛yīn氏的公主,大家躲她躲得远远地,偌大的朱宣玉阳府,她竟找不到谁可以帮自己。
不远处传来神女们银铃般的欢笑,果然是少夷被簇拥在其中,他就着一位神女的纤纤玉手喝了一口酒,忽然似是察觉到玄乙的视线,他便笑吟吟地朝她招了招手,额上的宝珠一阵乱颤。
她顿时像找到救星似的,刚一动,纯钧又把软椅拦住了。
“我要去找少夷师兄。”玄乙已经没力气生气了,“放手。”
扶苍一言不发喝了十五坛太清酒,其实早已有七八分醉意,心底犹如浮絮摇摆,不大清明。
他也不晓得自己明明这样讨厌她,为何还要一整天把她拴在身边。可是想到这邪里邪气的龙公主在外面到处捅娄子,竟还是这样困着她更好些。
“离子时中还有一会儿。”他冷道,“今天既然轮到我接送,便不许你乱跑。”
他的意思是接送等于软禁加欺rǔ?时辰还卡得这么准?玄乙突然发现,这个华胥氏扶苍才是真正的万法无用。
小案上残旧的美酒佳肴又被撤去,换上了崭新的美食,熊掌猩唇,豹胎鲤尾,全是极jīng美的珍馐。
玄乙见扶苍不再gān喝酒,用筷子去夹盘中的虾仁,便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绵软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求饶似的祈求:“扶苍师兄,我想吃虾仁,能给我尝一口吗?”
扶苍不说话,端起那盘芙蓉虾仁反手大方地递给她。玄乙只夹了一粒莹润的虾仁,重新把盘子推给他:“多谢扶苍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