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帛锦拧眉,看着萧彻慢慢下沉。
萧彻笑容不减,仍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派头,只是脸色微微泛白:“你可待我到山上不慎失足,手攀悬崖峭壁,命垂一线时,侯爷那时bī供,远山点翠,在下衣袂飘飘时,比较有美感。这样一身泥泞,挺不舒服的。”
“我没想害你。况且,阮宝玉不让我现在问你,说真是你所谓,也不该在此时打糙惊蛇。”
“宝公子真乃大智慧也。”萧彻若有若无地扫眼泥潭,快漫过小腹了。
“萧少保,查案bī供从来不是我的qiáng项。现下,帛某就是想知道答案,段子明是不是你派人杀的!”
帛锦站立在沼泽潭边,有点遥不可及的味道。
“是,是我派人gān的。当时敌友难辨,我不可能顾及那么多。侯爷,你要替段大人报仇吗?”帛锦愤然转身,咬牙,幢幢花影下,英挺背影岿然不动。萧彻眉色淡淡,身却如踩棉絮,越来越感到沉重,却屏息不求救。
谷风凉意浓浓,依稀能闻谷中鸟儿鸣啭,梨花离枝,飘然落下。
淤泥浸没到了萧彻胸口,整个人似灌上了重铅。
花瓣零落,帛锦已抽身而回,脚尖点地,纵身沼泽上空,左手一把撩起萧彻,越过沼泽平安落地。
花白泥黑,泾渭分明。
很险很险的一幕,却在和谐中平息。
“你、我毕竟并肩作战。”帛锦紫眸里没有杀意,他没有想过要设陷阱害萧彻。
萧彻喘气,不吝微笑:“你我当然能继续并肩作战,只是为了段子明失去了化敌为友的资本。不过,帛侯爷——”
“呃?”
“想开点。”
帛锦一时语塞。他的套路一直不野,只要细想,萧彻总会摸清。
“时辰不早,锦衣侯该回去了。”萧彻远目。
“好。”帛锦上前伸手,准备将萧彻拉起。
萧彻无视自己衣着láng狈,摆手回绝:“不管如何,我是受到惊吓了,想在这里歇歇。侯爷,你救美要紧。”
帛锦颔首,没有丝毫愧疚,慨然将萧彻丢在了屁股后面。
萧彻背靠大树,拈花寻思,这里鸟语花香,天上人间如斯美景,为何人迹罕至,yīn森森的,让人有撞鬼的感觉?
如斯美景,天上人间,为何人迹罕至,让人有撞鬼的感觉?
那是因为,这里曾是帛锦弃尸的地方,这里就是帛锦的炼狱之门。
帛锦在香风花雨中穿行。花,影影绰绰;人,一身萧然。
当年帛泠赏赐帛锦的人,帛锦灭了口后,都将尸身丢弃在这里,冷冷地瞅见死尸沉入沼泽。
帛锦首次杀人弃尸在外,第二天起,帛泠就笑眯眯地将这地方赏给了帛锦。
从此,这里除了帛锦外,再无旁人参观,帛锦自然也不带人来。
有时候,忆起这片冰姿花海,帛锦就会想,何时这梨花开成红色。
许久没来,今朝来看,这梨花依旧纯白无暇,没带半点血艳。
帛锦扬鞭策马,风里花下飞奔。
故地重游,他没有欢喜,也没有遗憾。宝公子要药引,他便来了;没有忌讳,就是那么自然。
如果不是萧彻掉进沼泽,他根本不会想起什么。
不愧疚是罪,难道愧疚了就不是罪了?
自尊的底线,早让帛锦满手血腥,罪不可赦。他不在乎。
当然,心底刻意逃避是必定的,可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殆尽。
很久没来是因为,因为,有人对他露出白白的牙齿,对他宝光璀璨地花痴笑。
比如眼前这位——
“请问这位好看的大侠,你是我儿子新认的师傅么?”未清醒的阮宝玉就对着刚进府门的帛锦殷殷眨眼。
“……”
“爹,这个就是我说的世外高人。”阮侬cha话。
原来阮宝玉一醒来,依然是“我是谁”的经典台词,阮侬就误导他,说宝公子穷得发狠,把自己亲生儿子卖了,不想遇到了侯爷样的好心人,替阮侬赎了身,要带进深山老林习武。
帛锦见父子二人配合得天衣无fèng,演戏丝丝入扣,不觉一笑,还没配合点头,宝公子就“噗通”跪地:“好心的高人,要不我把银子退你,你也带上我入深山吧。我,生死不计!”
帛锦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