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对面桌子的一位中年汉子喝完茶站起来,扔了个铜钱进碗里,临走对小乔笑道:“小子,你当是夏天呢,茶要煮开晾着等你?茶不热着,谁来喝?”
小乔默然,是这个道理吧,就当自己太心急了。
汪浩哲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皱眉道:“烫是不很烫,可这也叫茶?”
小乔一笑,这哥们又念旧了,和她一样是个嘴刁的,她刚才喷出那口茶就是因为茶水味道太怪,前世她可是出身茶商之家,品茶喝茶做茶道,这些事不用学自己就会了,不喝茶就gān脆喝白水,要喝茶就喝jīng品,面前这碗茶简直像是随便什么树上摘下几片树叶煮的吧。
可现在什么qíng形啊?容不得他们兄弟挑三拣四,有得喝就不错了。
两碗热气腾腾的白米粥送上来,外加一个碟子,碟子里是两块紫色蒸米糕,小乔用筷子挑了点米糕放进嘴里,嗯,确实是香香甜甜的芋头糕,她喜欢这个味。
汪浩哲拿起筷子,看了看小乔,见她正笑咪咪津津有味地吃米糕,面前那碗冒着热气的米粥没动,便不说什么,自顾慢慢喝粥。
小乔吃完米糕再吃粥,粥也凉了,可以入口,汪浩哲开始吃米糕,吃着吃着眉头又皱起:终亏不如面食好吃,没点嚼劲。
老板娘走到门口转一圈回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兄弟俩吃饭,弟弟和哥哥反着来,一个先吃糕一个先喝粥,兄弟兄弟,脾气想来不太对付,哥哥不说话,弟弟乖巧多嘴,在家不会常对着gān吧?俩男孩粗布麻衣,头发有点乱,应该是庄户人家出身,可怎么生得这么好看啊,弟弟还小,看着只是秀气,那哥哥不过十五六岁,如此俊美高挑,已经是大人的模样了,啧啧,真不知是什么样的爹娘,生得这样好的儿子,羡慕死人了!
汪浩哲发觉老板娘站旁边看着他们吃饭,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说道:“这米糕,再上一块!”
老板娘回过神来,赶紧应着往里走:“哎!就来!小哥等着啊!”
小乔看看汪浩哲面前碟子里还没吃完的米糕,问道:“哥哥,你好像不喜欢吃这个,为什么还要?”
汪浩哲低头一点点吃着米糕:“你喜欢吃,给你的!”
“……”
汪小乔腹诽:好歹问一声好不好,七岁的人肠胃能有多大?一大碗白米粥,一大块米糕,暂时吃撑了!
最后的结果是老板娘给弄了块gān净牛皮纸,将那块米糕包起来,汪小乔接过放进包袱里。
趁着打包的当儿,小乔和老板娘拉起家长,知道这间茶馆叫文和茶馆,门上有匾写着呢,小乔进门时没细看。老板娘随夫家姓张,人称张三娘,不过现在已经是个寡妇了,有个十来岁的姑娘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子养在家,小子刚才还在,一晃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平日再忙也舍不得叫姑娘出来帮忙,原先店里是有个伙计的,因家里出事回乡去了。
陆续有人客进来,喝茶吃粥买米糕,也有不少行乞的人站到门口来,伸着碗讨要口热粥,老板娘赶开一批又来一批,嘴里喋喋不休地数落:“别处去罢,我一寡妇家,小本生意,要养儿养女,施舍不起哟!”
一个老婆婆跪在地上,流着泪对老板娘说道:“行行好,给口热粥吧,我媳妇儿要生了,饿了两天,没力气会死人的……”
老板娘犹豫了一下,看看老婆婆身后一簇人等着,若是给了老婆婆,那班人不涌上来抢才怪,当下狠起心肠,拿扫帚赶人:“走开走开!我不是菩萨,做不起好人!你们且到南街县衙门前去,听说衙门今日又开粥棚了,再不去,迟了可没喽!”
一伙人听了,急急忙忙就跑,一瞬间门口就没了人影。
小乔看着老板娘说:“衙门开粥棚?老板娘怎不早说?教我们兄弟也去啊,省下几文钱,岂不是好!”
老板娘怔道:“你们也是并州来的?咱们吴州以西并州闹蝗灾,今秋颗粒无收,无数的人进到吴州来寻吃喝,初时我也天天一锅粥施舍,可来的人太多,我终究是穷人,撑不下来……看你兄弟俩不像是太难,衙门的粥能不喝还是不要去罢,那些舍粥的衙役没那么好说话,给一口粥讥笑半天,吃不饱人倒给气饱喽!”
小乔叹了口气:“若真到了那个地步,不喝怎么办啊?难不成要饿死?”
汪浩哲看她一眼:“饿死也罢了,咱们汪家的人,不受嗟来之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