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梅会意,抿嘴一笑,退下去安排不提。
夏天,天黑得晚,到了晚饭时,外头仍旧明晃晃,热得很,孟瑶便让人把饭摆在了院中的葡萄架下,好就些yīn凉,又让人送了份饭菜到归田居,免得贺济义来回跑。
平日里都是这个点摆饭,算着时辰,贺济礼也该回来了,但孟瑶等了又等,仍不见他的踪影。
知梅见孟瑶一脸的不耐烦,忙悄悄地使小丫头去打听贺济礼的下落。没过会子,小丫头便来回报,称贺济礼其实就在外书房,却不肯回房吃饭。
知梅遣退小丫头,想了想,走到孟瑶身旁,小声道:“少夫人,少爷大概还在生闷气呢,要不你去劝一劝?”
孟瑶道:“他生气,我还生气呢。多大点子事,就不回来吃晚饭。”
知梅叹道:“少爷哪里是生气,只是希望少夫人服个软。”
孟瑶气道:“凭甚么要我服软?他一个大男人,也好意思。”
知梅瞧她是不想去的样子,正yù再劝,却见孟瑶忽地笑起来:“你说的是,哪有晚饭得了,做妻子的却不去请的?”
知梅自小跟着孟瑶,熟知她脾xing,这般先气后笑,必不是甚么好事,只怕贺济礼要倒霉。
孟瑶当真起了身,自夹道走去外书房,站在门口一瞧,只见贺济礼一身月白直裰,袖口有些磨损,正坐在书桌旁,专心致志写字。俊俏的人凝神专注做某件事时,格外迷人,孟瑶刹那间有些晃神,片刻后才记起自己是来唤他回去吃饭的,忙走到他身旁,福了福身,笑着问道:“少爷这时候还不回房,是想去青楼?”
贺济礼手一颤,雪白的纸上溅上一大团墨点。去青楼?他堂堂州学的教书先生,为人师表,会去青楼?他抬头直视孟瑶,眼里似要喷出火来。
孟瑶毫不畏惧迎上,质问道:“既然不去青楼,为何不回房吃饭?”
贺济礼的眼神变得有些茫然,去青楼与回房吃饭,这两者之间有联系?他待向孟瑶问个明白,孟瑶却早已趁他愣神时,去得远了,只留下淡淡的木樨味道。
大概是熏香的味道罢,或是窗前染的桂树香?贺济礼搁下笔,站起身来,回房,还是不回房?回房,不甘心,孟瑶这态度,能叫来请过他?不回,万一她四处造谣,称他想去青楼,岂不是平白无故坏了他名声?
罢了,这个厉害女人,不同她计较。贺济礼跺了跺脚,命小厮进来收拾纸笔,自己则出门进夹道,回房去。
葡萄架下,满满一桌子的菜,幸好天气热,不曾变凉。贺济礼也不同孟瑶打招呼,自顾自朝桌边坐下,举筷就吃。他吃了两口,才发现今日的菜色不同寻常,除了jī、ròu、鱼,竟还有一大碗燕窝虾丸子。
以他对孟瑶的了解,加菜,即意味着有事要求他,他想到这点,突然就得意起来,对孟瑶的一点子不满,也烟消云散,笑眯眯地夹菜,等着孟瑶开口。
孟瑶猜到他心里在想甚么,偏不愿助长他气焰,qiáng忍着就是不说。贺济礼盼着她开口,但直到吃完饭、散完步,夜幕降临,回房宽了衣,还是没等到,急得他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定。孟瑶瞧他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真要怀疑,那心里有话的人,不是她,而是他。
贺济礼定力不如孟瑶,待到脱光了钻进被窝,终于忍不住在她耳旁犹豫问道:“你没话要讲?”
孟瑶伏在枕上笑了个痛快,故意道:“无话。”
她笑得那样大声,贺济礼再笨也瞧得出自己是被耍了,一时生起气来,不分由说,抓住她就啃,在她脖子处留下密密几个红印,再得意洋洋道:“我看你讲不讲。”
孟瑶觉着不对劲,爬起来取镜子一照,瞧见那几个显眼的红印子,倒抽一口气,举起镜子就朝chuáng上的贺济礼招呼:“我明日想上街,上街!你把我啃成这样,我还怎么出门?”
第七章 一件直裰
第二日清早,孟瑶还是出了门,没有立领的衣裳,就朝头上先戴了一层紫罗面纱,上头再戴一顶紫罗帽,双层紫罗垂下,勉勉qiángqiáng遮住了脖子上的红印。
一乘细竹编成的凉轿,停在院中,轿门边上印着小小一个贺字,知梅打起轿帘,请孟瑶上轿。
孟瑶仍记恨贺济礼,也不知会他一声,径直上了轿,经二门、出大门、一路朝最热闹的脂粉街而去。
脂粉街,正名清河街,因街后有条清河流过而得名,这条街道上,胭脂水粉店林立,城中女子,都爱来逛,因此得了个诨名,脂粉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