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太太早把这事儿忘得一gān二净了,经齐夫人这一问才猛然想起来,但她丝毫没有歉意,反倒觉得齐夫人如今一个通房丫头的嫡母,也敢在她面前这般嚣张,实在不像样子,因此也不让她坐,也不叫人上茶,慢吞吞地在罗汉chuáng上躺好了,才道:“我还当什么事呢,也值得齐夫人亲自来一趟。”
齐夫人像是料到她会来这手,也不发脾气,直接从丫头手里接过一张纸,拍到贺老太太面前的小几上,道:“白纸黑字,老太太自己看看罢。”
贺老太太这又才记起,当初是同齐夫人签了协议的,她瞅见那张纸上红通通的一个手印,不得不转了态度,坐起身来吩咐丫头看座,倒茶。
齐夫气定神闲地坐了,端茶吃了一口,才道:“之前你们家不信守承诺的事就不提了,如今二少爷要出远门,不如就趁此机会把佩之的身份定了,再让她跟着去扬州,也好照顾二少爷的起居饮食,老太太你看如何?”她的话句虽有询问,但用的却是笃定的口气,让贺老太太又生了回闷气。
贺老太太把茶盏盖子重重盖回茶盏上,不悦道:“我没给齐姑娘抬身份,可也没不许她近济义的身,这么些日子过去,她始终没本事笼络到济义的心,至今还是以姑娘身住在归田居后面院子里,让我这个做长辈的有什么办法?”
贺老太太在乡野里无拘无束惯了,居然把这样露骨的话拿上台面上来讲,让齐夫人一时间面红耳赤,羞愤不已,椅子后立着的刘姨娘察言观色,替齐夫人还嘴道:“那是我们二小姐稳重,也是她的志气,没有妾的身份,就只谨守着本份。”
齐夫人对她这句回话很满意,就没有追究她越矩答话的事,只拿眼盯着贺老太太,看她如何接话。
只见贺老太太轻蔑地撇了撇嘴,嘀咕道:“都已然做了别人家的通房丫头了,还守什么本份,既然这么想守,怎么不多多备了嫁妆,八抬大轿嫁作正头娘子去。”
齐夫人一听这话,火冒三丈,齐佩之没做成正妻,难道是因为她舍不得嫁妆?还不是先因庶子好赌,将她输给贺济义,而后因嫡女无知,四处散布谣言,才使得齐佩之不得不委身贺家做个通房丫头,让她这个做嫡母的丢尽了脸面。
但庶子也好,嫡女也好,说起来都是齐夫人自己教导无方,让她再怎么气愤,也只能把火窝在心里,无法发泄出来,她忽地想起罪魁祸首是庶子,便回头把刘娘娘狠瞪了一眼,吓得后者一哆嗦。
平心而论,贺老太太还是挺刘佩之的,安静听话,让她待在归田居后院,她就一直待着,从来不哭不闹,这样的女子,好拿捏,让贺老太太抬她作妾室,贺老太太是愿意的,只是,如今她还只是个通房丫头,齐夫人就这般盛气凌人,若真成了妾室,齐夫人岂不是会更贺跋扈?
然而白纸黑字的协议摆在面前,刺得贺老太太眼痛,她知道,形势bī人,齐佩之这个妾的身份,是想给也得给,不想给也得给了。
虽然如此,贺老太太还是不想让齐夫人太得意,便道:“我这就传话下去,抬齐姑娘为妾,不过济义到扬州她跟不跟去,却是我们家的事,齐夫人管不着。”
这是数落齐夫人多管闲事呢,齐夫人气得一噎,恨道:“正经的妾室,怎能传个话就算了,怎么着也得摆几桌酒,请亲朋好友来作个见证。”
“你又不早说,我们家今日才摆了酒,转眼又摆?你以为酒席不要花销的?”贺老太太心疼银子,不高兴了。
齐夫人更不高兴:“你家又不是那等开锅的人家,要花销又能怎地?”
贺老太太气道:“我家可穷,不像你们家,拿着银子乱撒,连卖花婆子的盒子都要打一个送她。”
这是哪儿跟哪儿,怎么扯到卖花婆子身上去了?齐夫人还真有些吃不消贺老太太的胡搅蛮缠,重重喘着气,不知如何还嘴。
刘姨娘再次察言观色,越过齐夫人径直开口道:“不摆酒席,直接抬进门的妾也是有的,不过那样的妾可没得嫁妆,老太太既然舍不得酒席,就把我们二小姐的嫁妆还来罢。”
这下可戳到贺老太太的痛处,马上转动脑筋,盘算起是齐佩之的嫁妆值钱,还是几桌子酒席更值钱,算好了帐,贺老太太的态度立时就变了,打着商量道:“亲戚朋友们才来过,不好劳烦他们再跑一趟的,不如只请至亲的几位来家里坐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