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瑶简直要为二妮这番气魄拍案叫好,但她深谙世故之人,万不会和傻姑娘一样把劝人和离挂在嘴上,不然日后万一二妮后悔,第一个怨的人就是她。因此她只道:“今世姻缘万年修,弟妹你还是仔细考虑考虑的好。”
二妮斩钉截铁道:“我想好了,就现在写休书。”
孟瑶没办法,只得唤知梅取笔墨来,但同时给她丢了个眼神。知梅久跟她的人,马上会意,到里间转了一圈出来,道:“大少夫人,真不巧,毛笔昨儿都被大少爷拿去哄小囡囡,全秃了。”
孟瑶佯装生气道:“没见过这样哄孩子的,济礼也太惯着她。”
二妮面露失望,道:“没笔那就算了罢,我到街上找秀才写去也是一样的。”
孟瑶再三道歉,把她送了出去。
晚上贺济礼回来,进门第一句话问的就是:“二妮来了没?”
孟瑶指了指桌上二妮留下的两支绢花,回答他道:“早就来过了,但她说城郊那宅子里住的,是位李姑娘,而非魏姑娘。”她将二妮到访时讲的话转述给贺济礼听,又讲了讲自己的见解,认为若李姑娘就是魏姑娘,断不会买那绢花。
但贺济礼听后,却觉得那李姑娘很有疑点——若她真是家境不宽裕到要买劣质绢花作嫁妆,又怎会住大宅,养奴仆?莫非那些都是贺济义给她置办的?不过若真是贺济义所为,倒也说得通他为甚么急着卖宅子凑银子了。
贺济礼越想越觉得头疼,gān脆甚么也不想了,道:“管她李姑娘还是魏姑娘,待明日去前面收过房子后,咱们亲自去打探打探就知道了。”
孟瑶觉得这想法很对,点头道:“还是你想得周全,说不准那魏姑娘是为了安全起见,不愿以真姓示人,所以谎称自己姓李呢。”
“极是,极是。”贺济礼连称有理,催促着开饭,吃了就睡,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带着孟瑶到贺济义家去收房。
贺济义迎出来时是满面笑容,虽说脸上的伤还未消退,但jīng神看上去极好。他请贺济礼两口子在第三进院子的厅内坐下,伸手朝屋里院子里一指,道:“大哥大嫂请看,宅中家什器皿,一样不少。”
孟瑶深晓他xing子,当真派人里外瞧过,确实齐全,并未搬走或瞒下甚么,这不禁令她暗暗称奇。
贺济义一家子马上就要搬走,贺济礼便同孟瑶商量,去见一见贺老太太,毕竟那是长辈。孟瑶暗笑,见就见,又没人怕她,还要商量作甚么。
孟瑶既是同意,夫妻俩便由贺济义陪着,到第二进院子里去。贺老太太此时正在西次间逗弄孙子,隔着老远都能听见笑声。贺济礼率先掀帘进去,一眼瞧见那孩子鼻涕糊了一脸,忍不住嫌恶地皱了皱眉,道:“亏得老太太疼爱这个孙子,连脸都不给他擦gān净。”
这人怎么在贺老太太面前越来越口无遮拦了,孟瑶眼见得贺老太太变了脸,连忙扯了贺济礼一把,笑着打圆场道:“孩子哪有不流鼻涕的,少见多怪。老太太把大侄子养得很好呢,白白胖胖惹人爱。”
贺济礼一看那孩子面huáng肌瘦,连早产的小囡囡都比不上,忍不住为孟瑶那睁眼说瞎话的“白白胖胖”几个字笑了起来。
请过这回安,就能过清静日子了,难道这一会子都忍不得?孟瑶狠狠瞪了贺济礼一眼,向贺老太太调转了话题,问道:“老太太最近身子可好?”
贺老太太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吐出一个字:“好。”
孟瑶一瞧贺老太太这态度,就不想再朝下讲,但她突然想起二妮的事,忍不住问道:“老太太,听说济义要休了二妮,可有这事儿?”
贺老太太听孟瑶问起这个,脸上的神色很是复杂,她看了看贺济义,竟长叹一口气,道:“我老了,很多事都弄不清了,随他去罢。”
孟瑶一眼瞥见,贺老太太虽然用的是无可奈何的语气,但脸上却有掩也掩不住的喜色。这让她大感困惑,照说二妮乃是贺老太太的亲内侄女,娘家人被休了,贺老太太不但不闹,反而看起来很高兴?
贺济义大概是瞧见孟瑶起疑,忙解释道:“大嫂你别误会,我可没休二妮,是她自己递上了休书。”
贺济义一面说着,一面忍不住咧了嘴地笑,孟瑶猜得出他是为了甚么乐,故意问道:“二弟这是有甚么喜事罢,乐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