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太太将衣襟扯了一扯,端端正正坐好,又惟恐贺济礼两口子听不清楚,特意清了清嗓子,才道:“现如今我们家不同以往了,济义又能赚钱了,家境也宽裕了,没得必要再受李氏那恶妇的气,因此我和济义准备休了她,另娶魏姑娘——就是那天在你们花园子里见到的那个,家里无父无母,又极有钱的。”
“甚么?”惊讶的声音,分别自三个人的口中发出,一个是贺济礼,一个是孟瑶,另一个却是西次间躺着的孟里。
孟里听见贺老太太的话,酒立时醒了一半,摇摇晃晃地扶着墙走了出来,一屁股坐到她左手边的椅子上,瞪着眼睛问道:“贺老太太,你方才说要娶谁?”
贺老太太不知他为何对贺济义的亲事这般感兴趣,微微有些诧异,回答道:“魏姑娘,那天你在二门口也见过的。”
“贺济义不是已经有娘子了,好端端的,为何要休了再娶?他今年不是才刚休过一个了?你们贺家二房,兴没事休娘子顽?”孟里半醉半醒,讲话也不分个轻重,心里怎样想,就怎样说了出来,惹得贺老太太脸上红一块,白一块。
孟瑶轻哼一声,冲贺济礼挑了挑眉毛,贺老太太当初拿娘家侄子出来说事,果然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贺济义。
贺济礼别过头去,正对上孟里望向他的目光,那眼神里,颇带了几分不满。他知道,孟里这是把对贺老太太的气愤,转加到他身上了。母之过,儿子来担,倒也天经地义,贺济礼苦笑一声,开口对贺老太太道:“娘,别胡思乱想了,我看李氏那人虽说泼辣了些,心地还是好的,叫济义同她好好过日子罢。”
贺老太太尖声叫了起来,道:“你忘了她是怎样打济义的?你忘了她是怎样骂我的?那样的媳妇,我可不要”
贺济礼确是觉得李氏太过蛮横,一时没有作声。
孟瑶却是觉得李氏这人待在贺济义和贺老太太身边,再好不过了,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寻的一门好亲,她生怕贺济礼一时耳根软,随了贺老太太的xing子去,连忙出声道:“老太太想得不错,只是迟了一步,我家兄弟,早已派人去魏家提亲了,咱们都是亲戚,总不好让济义同我兄弟抢罢?”
提亲?族里还没同意呢。孟里一愣。不过他做官的人,不迂腐,马上明白了孟瑶的意图,附和道:“是,我已使人去提亲了。”
贺老太太很不高兴,道:“事qíng又还没定下来,怎么说得上是抢,你们孟家能提亲,我们贺家就也能提亲。”
孟里道:“你们家贺济义,都已有过两个娘子了,而我还未娶亲,就不能让我一让?”
孟瑶犹觉得孟里对贺老太太太过客气,道:“老太太,你方才的话,可就说错了,我家兄弟好歹是个官,人人见了他,都得称声官老爷,而济义却只是个布衣百姓,赌场里谋生活的人,怎能同我兄弟相提并论?也这就是亲戚,若换作别人这样讲话,拉去官衙里打板子都是有的。”
贺老太太被这话梗得一噎,这才想起来,孟里是正正经经的进士出身,现如今正做着官。官与民的差别,贺老太太清楚的很,再不敢硬气,但也不提罢休的话。
孟瑶没理她的态度,只冲孟里连连使眼色,孟里会意,借着要去茅厕,走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孟瑶也出来了,姐弟俩躲在葡萄架下讲悄悄话。孟里先开口道:“大姐,你把提亲的事讲了,我就得真的去了,不然魏姑娘的名节……”
“怎么,你不愿去?”孟瑶看着他道。
孟里踌躇道:“我自然愿意,只是族里……”
孟瑶点着他的额头,道:“你听你姐夫哄,把送出去的礼收回来之时,就已经把族长和长老们都得罪光了,既然已是得罪了一遍,又何惧第二道,你平日里也不是怕事的人,怎到了这关头,却畏畏缩缩起来?”
孟里惊喜抬头,道:“大姐,我本来以为你会让我顾及族里的意思……”
孟瑶笑着打断他道:“本来是这样想的,但见了我们家老太太,突然就想开了,甚么家里,族里,自个儿过得好,才是最实在的,旁的那些人,哪个不是你过得好,就来奉承,你过得不好,就来踩一脚,这同你娶哪个,顺不顺他们的意,根本没关系。”
孟里得了支持,顿时jīng神焕发,只是还担心温夫人那边,毕竟上回她给说的亲,被他推了,如今却又要娶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娘子回来,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