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卑鄙地想,只要占有了她,她就是我的了,没人抢得走。
她挣扎哭闹,流着泪求我。我努力忽视自己的心软,一意孤行。
噬人火焰腾起,大错酿成。
我竟然伤了她。
她扯掉我送她的玉扣砸在地上,扔给我“恩断义绝”四个字,决然跑开。
我在地上坐了很久,愣愣看着断玉,脑子里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想,也想不起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我期盼地惊喜抬眼,以为是卿妹回来。
“琅儿。”
是奶奶来找我。我敛起悲意,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扶她到旁边坐下。我问她这么晚过来有作甚?
奶奶几番yù言又止,最后沉沉一叹:“卿意她……唉。琅儿,婚事便算了罢。奶奶再为你重新找个好姑娘。”
奶奶这是什么意思?连她也要抛弃我,转而认可那个男人?
我求奶奶:“我不想要其他女子,我只喜欢卿妹,我要娶她!”
奶奶劝我:“可她的心思不在你这里。你们都大了,奶奶管不了你们多久了。可我不想看到我最疼的两个孙子闹成这样……琅儿,算了罢。”
“不行!你忘了你是怎么许诺我的?你把我当什么?有用的时候就用,用完了就一脚踢开!你答应了把她嫁我,她就非嫁不可!”
我冲着奶奶狂吼咆哮,奶奶惊愕,手掌颤抖:“你、你……”
就在此刻,奶奶突然发现案桌上的胭脂。她连番责问:“琅儿你为何会有此物?!你是不是……背着我gān了些什么?你啊你,这个东西碰不得!沾也不能沾!”
我冷笑:“为什么沾不得?你不就是怕我一个外人知晓你们玉家最重要的秘密……卿妹不把我放在心上,连你也防着我!”
我们争执起来,无人注意打翻的灯油点点渗到地上,更没察觉桌底下罪恶之源的悄悄燃起。
当浓烟呛得我喉咙剧痛,我才发现火势有多凶猛。出去的门被堵了,房梁被烧得快掉下来,烈焰火海中,奶奶搡我一把。
“从窗户跳出去!”
匆忙中我摸索着从地上拾起玉扣,想拉着奶奶一起走,却被从天而降的木头打中了臂膀。
“琅儿快走!”
我终是顺利逃了出来,而奶奶便跟着那所房子,轰然倒塌。
无边的红色刺得我眼痛,我这才清醒过来。
我到底做了些什么?!
这个对我恩重如山的慈祥老人,被我害死了。要是卿妹回来得知,她会怎么看我?
带着惶恐害怕和满身伤痕,我跌跌撞撞跑出玉家大门,只想自己走得越远越好。
就像第一次离开华州,这次我的离开,也充满了无限的迷惘。漂泊数日,身上的伤口早已腐烂生疮,我没有医治,我用浑身的痛来惩罚自己,这样心头的罪孽感才会减少一些。皮肤烂了,心也烂了,我是真正的行尸走ròu。
有人把我捡回去,喂我吃药给我养伤,这是另一个慈爱老人,恍惚中我似乎又看见了奶奶。
我沉醉在他们的一腔好意之中,我想,就让这个梦做得久一点罢。
当我知晓他们决定在我身上试验换脸之术,我并未有多么吃惊不愿。受人点滴恩惠,自当涌泉相报。他们照顾我那么久,我付出一些又怎么了?
可惜的是,这场梦又该醒了。
喝了麻沸散,我躺在榻上,感受着刀身划过肌肤的割裂感,木木的,并不疼痛。
眼皮渐渐发沉,我又做梦了。
阳chūn三月,银铃笑声钻进我耳朵。
秋千上,一个玉琢般的玲珑小女娃dàng着双脚,歪着头看我。
“你叫什么名字?”
好似chūn风chuī进心田,我不自觉声音放柔:“阿杉。”
“那我叫你三哥哥好不好?”
“……好。”
番外三 遇
竹影摇曳小轩窗。
一堆劈成松针粗细大小的檀香木屑堆积在瓷瓮中,紫砂茶壶里飘出团茶的味道。香氛满室,一道倩影静坐在旁,默然等待。
茶好,起身,执壶,倾注,浇木。
红莲素手举着茶壶,缓缓向檀木上淋洒热茶,不停翻动。均匀之后,她又盖上盆盖把淋漓香气封锁在瓷瓮内。
这方事毕,她转身出了房,到房屋常年背yīn的一隅,去检查地上晾晒的檀木屑。这些木屑经过三天三夜的茶水浸泡,又要经过两三日的通风yīn凉,直到内芯gān透,方才算得完成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