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ūn菱一推道:“我可吃不下。”卸去残妆,又扭过身看着小鹃,又看看她碟子里端的点心,道,“你……”抿了抿嘴,又说:“算了。”
小鹃嗤笑一声,说道:“chūn菱,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就是问我那天是不是真跟香兰到后院看jú花么?是也好,不是也罢,反正从今儿起,这事就是真的。”
chūn菱把发髻散开正在梳头,扭过身冷笑道:“那天你在哪儿自己心里有数,也不知谁,一大早炉子也不看,花也不浇,跑园子里疯去了。”
小鹃也把碟子放下,冷笑道:“怎么?这些日子你起早贪黑过去伺候,如今瞧香兰给我点心没给你,嫉妒了?”说着跳下chuáng,道:“我是不如你勤快,不如你有眼色,会伺候,会巴结,会讨好,可老人们都说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难得,就是这个理儿。我和香兰一起进府,她那时就常照顾我,连针线都替我做了,好吃的好玩的总给我留一份,如今她发达了,还荐了我二弟到她爹那个当铺里做徒弟,她待我好,我自然也要待她仗义,人心换人心。”说完自顾自去洗脸。
chūn菱脸上一僵,把雕着牡丹桃木梳放下来,走到小鹃身边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莫非我就不是真心的?”
小鹃慢条斯理的洗gān净脸上的香皂,用毛巾擦了擦,道:“你自然也真心,但没有我这么真。你一门心思的攀高枝儿呢,下的功夫在知chūn馆外头,太太那头你没少折腾罢?隔三差五的就往那儿跑。也难怪,你原就是从太太房里出来的,当然是心系主子了。”
chūn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发作却说不出话。
小鹃擦了牙,吐了一口水在痰盂里,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chūn菱,你这人不坏,待我也还算不错,我是给你提个醒。脚踏两条船最容易掉河里头,先前不说,可不代表我们都瞎了。不过人各有志,你觉得跟着太太有前程,我是认准了要跟着香兰,她人xing好,待人又真,单冲这一条,府里上下那些主子和当了半拉主子的就没得可比的。”
chūn菱涨红了脸道:“你当我是什么人了?是太太叫我过去问话,还能是我硬凑过去的?我可没说过香兰一个‘不’字。我又不是傻子,但凡说了什么,大爷也饶不过我。”
小鹃把剩下的点心用纱罩子罩了,脱了衣裳,往炕上一躺,摆了个“大”字,望着房顶道:“有时我真闹不清你们脑子里都想什么,巴结这个,讨好那个,说句话脑子里过三遍,累不累?”
chūn菱瞪了她一眼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做事一根筋,过日子不想以后。圣贤书上都写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小鹃嗤笑道:“哎哟喂,我的姐姐,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咱们这样的,挣破了头又能怎样?最后谁能比谁差多少?”
chūn菱也上了炕,把蜡烛放到窗台上,道:“可咱们这样的,再不挣,就更被人家踩泥里头去了。跟我说说,你以后想混个什么出路?”
小鹃往旁边挪了挪,道:“我没姐姐你那么大的心,我清楚自己斤两,有道是‘掌多大权,为多大难’,瞧人家人五人六的风光,没准背地里躲被窝哭呢!我平平淡淡,乐乐呵呵挺好的。”
chūn菱一口chuī灭了灯:“你是年纪还小,不知世事艰难。”
屋中静了片刻,chūn菱将要睡着了,忽听小鹃说了一句:“我是知道人各有命,问心无愧也就罢了。”
这一句把chūn菱说得清醒过来,再扭过身望去,小鹃却呼吸绵长,显见是已经睡着了。
chūn菱辗转了半宿,方才迷迷糊糊睡去,不在话下。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秦氏,因闹到半夜,又险些出人命,秦氏回去仍有些心神不宁,吃了一丸静心凝神的药,又把佛经拿来诵。
秦氏不睡,丫头婆子们也不敢歇,待秦氏诵完一回,韩妈妈走过来道:“太太,夜深了,休息罢,明天还要起早。”
秦氏放下佛经,吐出一口气说:“睡不着,心里头乱。”顿了顿又道:“你说楼哥儿那里怎么就让我不省心。先前娶了个狐狸jīng模样的媳妇儿,新婚就闹出龌龊来。想抬芙蓉进门作妾,结果刚商定妥了芙蓉就没了,鹦哥掉了孩子,好容易青岚有了身孕,结果一尸两命。刚把赵月婵赶了,总想着能消停几日,结果又闹出这么档子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