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缘_作者:禾晏山(478)

2017-04-14 禾晏山

  香兰瞪着他,心里七跳八跳,手心都凉了。方才她是仗着七分醉意撒酒疯,跟林锦楼撒了怨气和邪火,如今酒意退散,神志清醒,不由后怕上来。她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林锦楼的左颊正对着窗户,把脸上她挠的那几道血印子照得格外清楚。香兰只觉又痛快又害怕,纠结着低下头。

  林锦楼挑高了眉头,把chuáng幔挂到一旁的银钩上,伸手捏起了香兰的下巴,上下左右看了一圈,淡淡道:“行,消肿了,药膏子再涂一遍,晚上就瞧不出了。”

  香兰没料到林锦楼说出这个话,瞪圆眼睛,惊诧的看了他一眼。

  林锦楼点点头,收回了手,极优雅的转过身自顾自换衣裳去了。

  香兰头还昏沉沉的,愣在那里,觉着自己在做梦。过一会儿林锦楼换完衣裳出去,又过一时传来“砰”一声关门响动,香兰才如梦方醒。心想这个混蛋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心里真的愧疚了?这定是不可能的,这家伙心里从没什么善恶是非,全都凭着自己喜好来。她撒泼大闹,挠了他的脸,又臭骂他一顿,那家伙定当成耻rǔ,心里指不定怎么恨上自己……香兰正胡思乱想,又听推门声响,书染走了进来,手里提了个捧盒,笑道:“奶奶醒了,身上可好些了?”一面说一面将炕桌取出来摆在chuáng上,又从捧盒里将吃食取出来,“奶奶刚回来时脸色煞白煞白,可把我们吓坏了,这会子看可jīng神多了。酒醉初醒只怕是没什么胃口,大爷着我给奶奶端点吃的,我想着还是用些清淡的好。”

  炕桌上摆了三碟时鲜小菜,碧绿清香,一盘新蒸的小圆米糕,一碗汤。香兰此时真觉着饿了,吃了一回,书染命小丫头子撤下残席,亲手伺候香兰漱口。又取了自己的镜匣文具,给香兰梳了个头。

  却听门口有“咚咚咚”脚步声,有个小男孩脆生生的喊:“爹爹!林叔父!”然后便闯了进来。

  第250章 书房(二)

  小孩儿不过五六岁年纪,圆滚滚一张小黑脸儿,粗粗两道浓眉,一双丹凤眼,生得极敦实,穿着亮堂堂的如意祥云衫,脖上挂着长命锁、寄名符,脚蹬虎头鞋,头上的发全光,只在当中留了一撮,剃成桃形。他兴冲冲闯进来,见着香兰不由一怔,遂停了脚步,“噌”一下红了脸,羞涩得转头就跑。

  书染却笑了,一下捉住小孩的胳膊,弯下腰道:“德哥儿往哪去?”

  小孩一边挣扎一边道:“放手放手,说你呢,我不知道这屋里有别人呀。”

  正说着,奶娘便进了屋,一见香兰,便知是个有些颇体面的妇人,忙告罪道:“是我们家哥儿唐突了,请奶奶原谅则个。”

  香兰忙道:“不妨事。”说着去看书染。

  书染笑道:“这是永昌侯小儿子,都叫德哥儿。”又对奶娘道,“这是我们大爷房里的姨奶奶。”

  奶娘早听说林锦楼有个爱妾,跟旁的比截然不同,便知道这位就是了,连忙又请安,又一把拉了德哥儿让他行礼。

  香兰上前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让他坐在chuáng沿上,即命书染调杯果子露来,又打发去端果子糕饼。德哥儿先有些拘束,吃了两粒香兰给的两块松子糖便活络起来,伸手去抓桌上的糕吃。香兰忙拦住他,拿了手巾给他擦手,又逗问他姓什名谁,多大年纪等。

  德哥儿便道:“我叫袁承德,六岁了。”偷偷看了香兰一眼,又道,“我爹说我名字出自《汉书?礼乐志》‘诏抚成师,武臣承德’,我爹说我出生那年他正在关外打仗,我娘说‘武臣承德’的意思是武将蒙受恩德便可免于征战,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儿,结果我爹果然平平安安回来了。”又把眼前的糕递到香兰跟前道:“姐姐你也吃。”又要让书染吃。见香兰前头的杯子空了,便直起身伸着圆滚滚的小胳膊去提壶给香兰添茶。

  香兰不觉笑了起来,看德哥儿虎头虎脑,天真懂事的,不由喜欢,连先前一肚子的委屈也散了,掏出帕子把他嘴边的点心渣抹了,含笑说:“你吃罢,我们还有呢。”

  德哥儿扭捏了下,到底让香兰帮他擦了嘴,扭着脑袋喃喃道:“我都男子汉了,我自己会擦嘴呢。”又偷偷看了香兰一眼,道,“我去找我爹了,一会儿再来。”往口里塞了两块糕,便下了chuáng蹦蹦跳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