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缘_作者:禾晏山(588)

2017-04-14 禾晏山

  又过两盏茶的功夫,便到一座山下,只见一幢轩丽庭院,管事徐福正站在门口,见众人到,连忙迎上前,给林锦楼磕头道:“小的迎大爷的驾。”一叠声命人去牵马,先引马车入内。

  香兰下了马车,早有几个婆子迎上前将她簇到屋内,卧室里早已烧好暖炕,另有两个火盆烧着银丝炭,莲花鼎里熏着苏合香,正是温暖如chūn。香兰长长叹一声,雪凝替她除去斗篷,又去斟茶,香兰因马车颠了一路,正是腰酸腿疼,走到炕边坐下来。不多时,林锦楼走进来,已除去斗篷和帽子,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文书,道:“今儿早晨太冷了,过一时再出去,也等等四妹妹他们,你先歇歇,暖暖身子。”林锦楼说罢坐到炕桌旁,埋头看文书去了,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外头又传来喧哗之声和孩童的笑闹声,应是永昌侯携家眷到了。

  林锦楼捏了捏眉心,抬起头却发觉香兰已靠在炕头睡着了,歪着头,蜷着身子,粉白的脸儿微微发红,嫣红的嘴儿微微闭着,容色天真恬淡,粉琢玉砌,仿佛是玉做的人儿。林锦楼不禁笑起来,心里头发软,轻手轻脚拉过被子,盖在香兰身上。

  雪凝正探头探脑的端一盏茶进来,见林锦楼给香兰盖被,连忙知趣退下,暗道:“大爷颐指气使惯了的,何曾如此做小伏低,为女子尽心过?”又摇摇头,只觉陈香兰不容易,竟熬到这一步。

  这一动,香兰便醒了,惺忪的睁开眼,只见林锦楼正看着她,问道:“醒了?”

  林锦楼向来居高临下,凶悍霸道,而此时脸上神色却极温柔,还有股说不出的神色。香兰说不出话,她怔了好一会儿,不敢再看他,手撑着要起身,刚抬头便被林锦楼拥住,他嘴唇压下来亲上她。林锦楼身上混着松木、薄荷和皂角的味儿,这气息香兰太熟悉了,这么长时间,日日夜夜,枕边皆是这样的味道,她从最初惊惶无措到如今习以为常。这厮如此qiáng悍,在她心上、骨头上烙下层层印记,使前尘往事,乃至她前世的丈夫,今生爱慕却无法再续前缘的宋柯都慢慢变成了个模糊的影子。他一次次救她,一次次折rǔ她,至今仍是她桎梏的枷锁,可是又一次次护住她,在她最凄惶的时候挺身站在前面挡风遮雨。

  香兰不知为何忽然伤感,喉咙里好似堵住了,眼泪一下滚出来,犹豫了许久,终抬起手臂环在林锦楼肩上。林锦楼一震,心跳骤然加快,蹦得跟揣了一只兔子似的,他抬起脸,低声道:“怎么了?这是?怎么哭了?是不是太高兴了?”他等不及香兰答话,两手抹掉她脸上的泪,又亲上去。

  第296章 出游(三)

  外头传来雪凝轻声咳嗽,香兰吃一惊,连忙将人推开,低头道:“有人。”林锦楼皱眉,只听雪凝低声道:“大爷,四姑爷、四姑奶奶来了。”

  香兰忙起身,一面理着鬓发,一面拉拽衣服,林锦楼嘟囔道:“早不来晚不来。”只得起身出去。

  不多时,林东绣便领着德哥儿进来,德哥儿穿着灰鼠面子、大毛黑鼠里子,里外发烧的斗篷,戴着观音兜,小黑脸儿让风嗖得发红,时不时吸吸鼻子。香兰赶忙取软纸给德哥儿擤鼻子,上前摸他脸,又担心冻着他,暗怪随行伺候的照顾不周。

  林东绣满口喊冷,先在炕上坐了,除下斗篷,捧了热茶,见香兰顾着德哥儿,便道:“本来马车里坐着好好的,非要出去骑马,侯爷也纵着他,万一他冻病了,还像是我不jīng心似的。”

  德哥儿一听这话便垂了头。

  香兰只觉这话不妥,可又不能说什么,一面让德哥儿上炕,命雪凝摆果桌,一面将自己的坐褥让得哥儿坐了,热腾腾的茶沏了一碗,塞到他小胖手里,又把毯子盖在他身上,手炉掖到他脚下,口中对林东绣道:“连我们这头都知道你待德哥儿好,就算孩子有个头疼脑热的,旁人也不会说三道四。”

  林东绣叹道:“真要如此就好了。”将眼前的云片糕夹了一块与德哥儿吃,说,“路上就嚷饿了,先垫垫肚子,不准多吃。”

  德哥儿点头,用毛巾擦了手,乖乖抓着糕啃。

  香兰看着德哥儿,暗道:“这样年岁的孩子有几个这样乖,知道瞧人脸色的,这都是他娘早早亡故的过。”不免心疼,想到方才瞧着,林东绣待德哥儿似是不错,又稍稍放心。抬起头,只见林东绣规规矩矩梳着妇人髻,用了一色赤金碧玉首饰,比原先显得长了几岁年纪,头上带着一顶挖云鹅huáng片金里子貂鼠毡昭君套,身上穿着洋红百子袄,洋红遍地金出毛裙,脸上涂着脂粉,却隐有愁容,若不是衣裳穿得鲜亮,竟瞧不出是个喜庆的新婚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