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缘_作者:禾晏山(722)

2017-04-14 禾晏山

  我同舅舅家三个孩子极亲近,仿佛他们才是我的亲弟弟、妹妹。荣姐儿出嫁那天,阔哥儿领兵在西南来不及赶回,我便以兄长身份背着荣姐儿送嫁,舅舅一直红着眼眶,还偷偷摸摸擦眼角,舅母悄悄说,舅舅一宿都没合眼,一直后悔当初合该找个倒cha门的女婿,不该贪虚荣嫁探花郎。

  我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已经做了从四品的指挥史,全然一刀一剑拼出来的功名。继母想cha手我的亲事。我爹同她感qíng平淡疏远,镇日军务繁忙,家都很少回,把我带在身边在军中历练。继母也无法,她生了两个女儿,好容易第三个生了儿子却中途夭折,人人都劝她早作打算,自己能生出来再好不过,倘若日后生不出,总好在底下的孩子当中先挑选一个,日后认在自己名下。她挑来挑去选中我,又想给我寻个得力的岳家。舅母知道这事,亲自相看张罗,将选中的人选让舅舅捎给父亲,父亲当时便同意了。我娶了翰林院乔翰林的女儿,乔氏生得清秀俏丽,又极贤惠,活泼爱笑,经史子集、琴棋书画也都略通,婚后生活也十分如意。

  就在我成亲第二年,皇帝驾崩,东宫继承大统,不久,亲自平反沈家冤案,将原先沈家抄没财产尽数奉还。只是沈家的人已经死绝了,最后这家产竟退到我的头上。我爹神qíng复杂,终向我提及当年旧事,将生母追认为亡妻,母亲的坟终于堂堂正正迁到袁家的祖坟里。父亲亲自主持迁坟之事,棺材起出,他轻轻摸了摸棺椁,满目的伤心,嘴唇泛白,初chūn天气不曾寒凉,父亲竟浑身微微颤抖。

  妻子轻声对我说:“公爹这样子是因着难过,听说他书房里一直挂着婆婆的画像呢,多少年了都如此,真是一片真心真qíng了。”言语中隐含羡慕之qíng。我默默给母亲敬了一杯酒,洒在坟前,我想,母亲在乎的该不是这个,不是死后平反极尽哀荣和父亲几十年的愧疚和真心,那可怜的女人该想如舅母那样,夫君孩子,其乐融融的过日子,可惜她当初满是绝望,不知这漫长的等待和煎熬究竟何时才是尽头,所以她再也等不及,再也忍不住。如果她早知有一日沈家会平反,她会如何?如果她早知道我会如此争气,她会如何?是否还会狠心抛下我就这样去了?

  可惜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后记

  这本小说我原计划一年写完,不料竟用了将近三倍的时间。这不到三年的光yīn,有时候觉得苦度chūn秋,日如长岁,有时更觉如白驹过隙,匆匆而已。

  写这本小说的时候,正逢我活到目前为止,最坎坷的时期,以往的人生简单平静,目之所及皆是笑脸,人xingyīn暗也多是在书本中得见,自己在脑子里演绎罢了。刚开始写《兰香缘》,是我真正开始阅读社会这本大书的时候,且上来工作便连经风雨,几度bī到退无可退。记得那年chūn节,我去探望母校的老校长,随便说了些工作上的事,老校长忽然看着我的眼神变得很悲悯,说:“你才刚刚开始,每一天都是煎熬,日后该怎么办?”原本我没觉得自己说了很严重的事,只不过jiāo流日常,但这一句关心,让我当时就红了眼眶。后来有颇具阅历和社会地位的长辈跟我说:“这样的人生风雨很多人都要经历,只是你这个年纪遇到太早了些。”

  经历的是早是晚我不太清楚,不过像老子说的那样:“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现在回头想,人有大的跃进并非来源于自我纪律,往往由于外界打击。我饱尝被挤兑和周遭满是恶意的滋味,尝到百口莫辩的滋味,尝到背黑锅被抢功的滋味,尝到互相倾轧被算计陷害的滋味,看到人xing的恶,明白有些事不是竭尽所能就可以完成,拼命挣扎就能够得到转机,这也是我最困惑迷惘的时候。我每天做完两三个人的工作,深夜疲惫不堪开始写《兰香缘》的时候,就不断在想。人真正的qiáng大和成熟是什么,是不是锻炼到八面玲珑,城府极深,拥有不惧怕被一切人算计,甚至反能算计回去的心智和手段,这就是成功?不管小说里的人物多么快意恩仇,当现实落在自己身上。想到要把自己变成一个像加害者一样的施bào者。你算计我一尺,我回敬你一丈,卷入你争我斗。以此来保护自己,我就觉得很痛苦。在矛盾和困惑里,《兰香缘》的后续大纲一度进行不下去。

  到底应该怎么做?我开始琢磨“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诸如此类的问题,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道德准则。都有一片难以把握善恶的灰色地带,我想给自己的行为找一个最终的指导。我看了些哲学书,也开始深入的接触宗教,然后我遇到了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