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歌_作者:紫微流年(218)

  “姓什么随便你。”

  清清冷冷的声音很好听,但没什么感qíng,就像娘一样。

  娘即使在哄他的时候,也总是淡淡的,与数位姨娘们柔腻得发甜的声音截然相反。

  或许正因为这样,爹不喜欢她。

  连带着,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厌恶。冷漠的从身边走过,视而不见,他直直的盯着,微一疏神,被骑在身上殴打的两个混蛋重重的拎着头撞向地面,迅速淌出的鲜血糊住了眼睛,再看不清那个高大的背影。

  他的几个弟弟比他小不了多少。

  几乎从有记忆以来,身上就没断过伤口。娘起初还会抱着他落泪,后来渐渐没了表qíng,每日替他上药已成了惯例。

  母亲不断的咳嗽,一天比一天衰弱。

  父亲派来的丫环总是分毫不差的端上药碗,多数被母亲泼进了一盆茂盛的兰花。他看着那盆兰花一点点枯萎,叶片焦黑。

  宅子里所有人望着这间院落的眼光都是嫌恶中带着戒惕,仿佛住在里面是可憎的怪物。私下的议论恶毒而轻鄙,已听得毫无感觉。

  “娘,什么叫魔女之子。”不懂事的时候他曾这样问。

  母亲没回答,绞着花样的剪刀忽然错了手,生生的剪下一大块连皮带ròu的指甲。

  血,染红了半幅素帛。

  他想不通怎么会失手到这种地步,但,自此再未问过。

  爹踏进过娘的房间一次。

  原因是他打了二娘的儿子。

  后来他再也没还过手。

  他不想看见母亲折断了手臂,半个月不能下chuáng。

  娘从来不曾抱怨,冰冷的眼睛永远漾着三分嘲讽。就像毒死守门护卫的时候,牵起他淡淡的道。

  “这样的人,娘以前一根指头就能捏死他。”

  “为什么现在不行。”

  娘低头对他笑了笑。

  “娘犯了一个愚蠢的错。”

  逃亡,躲避,追杀。

  他知道那些人从何而来。

  父亲想让他们死。

  他也很想让那一大家子人死。

  可是娘……病得越来越重,看着他的眼光,越来越牵挂。

  娘的时间不多了。

  他听见大夫私下和娘说的话。

  终于到了某一日,娘辛苦的逃到了扬州,把他jiāo给了另一个人。

  一个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女孩。

  从此,他有了另一个名字。

  “你要去报仇?”漆黑的眼眸抬起来,在他身上打了个转,看不出赞同抑或反对。

  “我通过了试练,师父说功夫可以了。”

  女子支颐思量了一会,微微一笑。

  “碧隼。”

  “在。”

  “告诉他地方。”

  “他去了?”俊朗的面孔挨近云鬓,取下了手中的书卷。

  “你明知他一过试炼,定会开口。”女子软软的倚进怀里。

  “他等了十年,早就不耐烦了。”男子低笑,“我可没理由再拖。”

  清眸斜睇了一眼。“反正总要了结,此时去了也好。”

  “若真下手……”男子轻叹了声。“背着弑父之名,到时候在武林中立身可不容易。”

  “我赌他不会动手。”玉葱般的指替男子正了正襟领。尽管授艺非她,xingqíng却是看在眼中。

  “这般肯定?”心底赞同,故意浅笑调侃。“不怕他年少冲动?”

  “这孩子不同。”

  一步步踏入记忆中的城镇。

  越来越多的影像唤起了qíng绪,心头激dàng的杀意越来越盛,险些按捺不住。

  十年,无数次幻想过复仇的一刻,如今已触手可及。

  入目旧宅的一刻,忽然愣住了。

  高大森严的门墙残破不堪,倾颓了半壁。残损的朱门挡不往视线,展露出院内蔓然延伸的野糙。

  踏入破败的宅砥,齐膝高的荒糙中蹿出一只野兔,毫无顾忌的看人,抖了抖长耳蹦入屋内,他着魔般的跟了进去。

  一间间屋宇空无一人,残旧而零落的物件散落,仿佛经历过一场浩劫。某些地方还有陈年而褪色的血渍,他想杀的人,一个也没有。

  当年和母亲被禁的院落同样蛛网密布,他站了许久,终于走出来,门外一张熟悉的脸对他微笑。

  “墨叔叔。”一种被欺骗的恙怒迅速蹿起。